厨房里忙得不行,婶娘和伯母嫌她碍事儿,又觉得她回来一趟不容易,心疼她太累了,把她赶了出来。她到客厅转了转,两个弟弟和一个哥哥一个姐姐正在打牌,没她位置了,她只好顺着楼梯去二楼书房,四哥沈慎言果然在。祖父的桌上摆着一张写好了的毛笔字,沈明月远远一看就知道是四哥的字,四哥从小学何绍基,越是年长越有飘逸的笔意。沈明月轻手轻脚走近,“四哥,你写了什么送给爷爷。”
沈慎言低头瞄她一眼:“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我听说你前几个月去了英国,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去玩儿的,也没什么大事,怕告诉你了耽误你正事。”沈明月抱着沈慎言的胳膊,“四哥你的字又好看些了啊。”
“比你肯定是写得好的。”沈慎言直言道,“你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评价人家的字,永远只是好看和不好看。”
沈立约呵呵笑道:“你妹妹能评价出好不好看,就已经是长进了。”
“爷爷……”沈明月嗔怒,“那也怪你们,小时候都不管我。”
“你小时候,奶奶什么没让你学?结果你学什么就学个新鲜。”
沈明月假装听不见沈慎言的话,凑到祖父身边,桌上摆的是一张行草,写的是苏轼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沈明月不懂书法,但懂词。她看了眼沈慎言,没明白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他为什么要写这么一首词送给祖父。沈慎言坦然:“爷爷奶奶都喜欢苏轼的这首词,我也难得回来一趟,就写了一张给爷爷看看。”
沈立约年近百岁,但精神矍铄,一双苍劲的长满茧子的手轻轻地拂过宣纸的空白处:“你们奶奶最爱苏轼,尤其爱这首《江城子》,可惜苏轼和王弗少年夫妻没能终老。”
“少年夫妻有几人能终老的。”沈慎言面色清寒,“爱侣不变成怨侣就算不错了。爷爷奶奶这样经过了烽火狼烟,经过了战乱岁月,能到白头的,才是人生最大的福气。”
沈明月听哥哥的话里有些萧条,不敢问他的前事是否放下了。又想起自己和江南和周行的故事,更是沉默。祖父和哥哥又聊了很久政治和经济方面的大事,她听不懂,她也不想走,靠着哥哥的胳膊昏昏沉沉有点想睡觉。等到沈慎言用手指崩了一崩她的额头,她才疼的清醒过来。她撅着嘴不高兴:“四哥,疼!”
“吃饭了。”沈慎言拍了拍衣服,“爷爷看你这流口水的样子,说你太没点大家闺秀的自觉,让我弹的。”
“爷爷让你弹绷子?”沈明月犯了个白眼,“你是不是觉得我傻啊?”
“还用我觉得?”沈慎言一脸无辜,“这不是一个众所周知的事么。”
“沈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