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事情我们就不应该再追问了。再说,他要是真的有什么企图,我们几个也没有老糊涂,迟早也会发现的。现在我们最该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王室那边对我们的监视和控制。”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像追光先生一样,对任何事情都这么乐观期待啊。
彩辰叹了一口气,离开了梧桐树林。
追光若有所思,默默站立了一会。
他陡然间想起来了什么,对着树林深处提高了声音,叫道:“阿曼,你的跳跳找到了吗?”
一棵梧桐树下探出一只扎着麻花辫子的小脑袋。
“阿爹,我已经翻遍了这里所有的树叶、砖瓦、土堆,可是无论我怎么找,都找不回来跳跳了!”阿曼洁白的脸上划过两道泪痕。
“不用难过。跳跳走了,自由了。它会过得很开心的。”追光从怀里掏出一张白麻手帕,走到树后,蹲下身子,替阿曼细细擦着脸上的泪痕和脏兮兮的手指。
“阿爹,你说,跳跳躲进了树林、小溪,以后还会记得我吗?”阿曼小声抽泣道。
“阿爹也不知道。”追光抬头望了望蔚蓝的天空,惆怅道:“记得,不记得,也许没什么区别。你一个人记住那些快乐的日子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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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巧等了整整三天,都没有等到上课的通知。倒是学宫里面的边边角角都被她摸了个清清楚楚。哪块石头能够踩着上墙,哪棵大树能够蹲着看星星,她都弄清楚了。
第四天的清晨,敲门进来了两位老熟人——凉文和离鸣。
离鸣慢吞吞走进来,又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问道:“你就是桐花吧?”
“嗯,啥?哦,对。我是。我就是桐花。”唐巧还不太适应这个“艺名”。
“那就对了。以后你就跟着我们,每月轮值五天。日子由我们来安排。”
“哈?轮值要干些什么?”
“扫扫地,洗洗碗,剪剪树枝,修修家具。总之,学宫里面有什么琐事,都要找我们轮值的侍者解决。”
“这——我在这里,就只扫地,不上课?”
“不。这只是为了让你体验到现实生活。等到学习幻术之后,很多人争着轮值都来不及呢。”
“那是为什么?”
“因为学习幻术之后,人的精神会进入到一种怀疑一切的游离状态,很容易胡思乱想,走火入魔。而做一些日常琐碎的小事情,能够让人迅速收敛心思,把注意力集中到手头的事情上去。这样一来,进入幻境,神思逍遥;离开幻境,神思凝滞,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啊!”离鸣侃侃而谈。
身旁的凉文不置一词。
这,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很快,唐巧被安排连做了三天“琐碎的小事情”,一会上房修瓦,一会喂马劈柴,一会扫屋做饭,从花苑奔到大厅,又从厨房跑到演练场,累得腰酸背痛。
待到夜色朦胧,她四肢僵硬,躺在床上呻吟的时候,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情。
离鸣师兄就是个大忽悠!
凉文师兄是他爷爷的沉默帮凶!
自己就是一免费劳动力!
要不是全身过于酸痛,她真想爬起来去把离鸣和凉文两位师兄痛痛快快殴打一顿。
但是转念一想,好像打不过啊。
欺负新人啦!没天理!
夜深人静,房间一角传来漏壶的滴答声。
这学宫里面真是诡异。每个房间,每面墙壁甚至每个几乎没人去的角落,都安装着各式各样不起眼的漏壶。
可这里很多人,每天摸鱼放羊的,哪有什么珍惜时间的样子?
这么多漏壶是哪些傻蛋安装的?
漏壶的声音是真的很吵啊,尤其是当一个人心浮气躁的时候。
唐巧熬到半夜才睡着。
翌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唐巧就听见有人咚咚咚敲门。
谁?
肯定是离鸣和凉文。
又来了——
唐巧躺在床上翻了个面,用尽全身仅剩的力气大声吼道:“老娘不干了!你们都滚!”
门外沉默了一阵,又开始咚咚咚敲门。
唐巧愤怒地握拳,敲了敲床头的陶枕,大声叫道:“听见了!别敲了!”
她深吸一口气,扶着床沿下了床,随手披上毯子,走到门前,揉揉眼睛,拨开了门闩。
两扇门一开,她就愣住了。
追光先生和另一位不知道名字的先生,一黑一白,正衣冠楚楚,神色安详地站在她门前。
他们身后跟着低眉顺目的凉文和离鸣,以及其他十多位三角幻术生,整整齐齐排成了两列。
离鸣正竭力忍住脸上的表情,臃肿的身体带动着白袍一起发着抖。
这是真蛛城的暮春时节,唐巧全身裹着毯子,还是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这一定是自己在做梦!
一定是!
只要把门关上,回到床上再睡一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