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期间也下地干活,生孩子也没去正规医院,干活的时候受伤,没有及时就医,留下了后遗症。”谈及母亲,苑初心满眼哀伤,声音哽咽。
“什么后遗症?”吉时又随便翻了翻剪报笔记本,大致看了几条新闻,各种各样的都有,没有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便合上笔记本,专心与苑初心交谈。
“她种地的时候受伤,摔倒撞伤了头部,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听说是昏睡了一天一夜,醒来之后,有一段时间失语失认,情况好转一阵子,又会反复。总之就是反反复复之间,我母亲的记忆力减退,很多事都不记得了,还经常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症状就像是阿尔兹海默症,但算是比较轻微的那种。”
“但是又不是阿尔兹海默症,”吉时问,“那之后去医院检查过确诊过吗?”
“我大哥高中毕业后来到尚城打工,我则是在尚城读大学。一直到两年前,我大哥结婚生了孩子,他们老两口才来尚城定居,给我大哥看孩子。也是到了这时候,我才有机会和能力带我母亲去医院系统检查。检查的结果是神经系统损伤,因为时间太久,已经不可逆。”
“很遗憾。”吉时低落地说。
“是啊,我母亲的一生都奉献给了这个家,给我父亲,我奶奶和我们兄妹俩。她年纪轻轻就丧失了自我,真的很可怜。直到现在,我母亲才45岁,很多这个年纪的都市丽人还是职场上打拼呢,我可母亲却只能浑浑噩噩,在家里看孩子。”
“她那种状况,能看孩子?”吉时觉得把一个小婴儿交给症状等同于老年痴呆症的奶奶不合适。
“说来奇怪,我母亲尽管是那样一种状态,很多事不记得,但是怎么照看孩子,她记得清清楚楚,我和我哥就是她一手带大的。我哥工资不高,舍不得请月嫂保姆什么的,嫂子也上班,我父亲又是大男子主义,家里的活都是我母亲在做。”
吉时本来对于苑初心母亲的故事不感兴趣,但是听着听着也投入进去,感慨这位母亲的伟大与不易。
“这本剪报是我母亲最宝贝的东西,也是她受伤生病的最初自己一点一点做出来的,可以说,这是她最后的智慧结晶。这些年,她忘记了很多事,很多人,却独独记得这是她的宝贝,平时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只要有人说要把这本剪报丢了,她就会生气。”
“但是她却把这么心爱的宝贝给了你。”吉时微笑着说,他的潜台词是:你母亲一定很爱你,很信任你,愿意把最宝贝的东西送给最宝贝的人。
苑初心却突然脸色一变,“我母亲把它给我,恐怕不是当做礼物,她是想要告诉我什么。”
“什么?”吉时后知后觉,刚刚苑初心可是提到了他是市局的文检顾问啊,莫非这里面有案子?
苑初心面色沉重,压低声音,非常严肃,“一周前,老家那边来了一个老乡,我爸请他来家里吃饭。吃到最后,我跟我母亲先退席,我俩回房间照看我侄子,嫂子在厨房忙活,剩下我爸、我哥和那个老乡一起喝酒。”
吉时非常投入,跟刚刚的放松状态截然相反,注意力高度集中,他想要一个人,在没有易文翰的参与下,自己来解决一件案子。从前,他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如今,好像是机会来了。
“老乡喝多了以后开始讲述老家的那些邻居们的近况,聊着聊着,他便提到了二十多年前在老家的发现无名女尸的事。”
“无名女尸!”这不就是案子吗!吉时不免激动。
“是的,老乡也记不得那是哪年了,就说在村子后面那片坟地里,发现了一具没有棺椁,被埋得很浅的女尸。当时他们几个村民商量以后,居然没有报警。”
“为什么不报警?不记得具体时间,那当时大概是几十年代?”吉时不可思议,但他很快想到了一个词,穷山恶水出刁民,那个年代没文化的人法律意识淡薄,还真就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应该是九十年代吧,老乡说了一句,说是在我大哥出生之后不久。至于说为什么不报警,是我爸提了一句,尸体都烂成那样了,就算报警,警察能查出什么来?老乡又说了一句,别回头把警察招惹过来,再把乡里别的事儿给挖出来。”
“别的事儿?”吉时眯眼,脑子里又是那句:穷山恶水出刁民。
“我小时候有点印象,估计是赌博之类的事儿吧。反正他们是没报警。最重要的是,我妈在房间里听到他们说起这些,整个人吓得浑身发抖,却一丁点声音不敢出,只是死死拉着我的手。我当时吓坏了,问她怎么了,她却捂住我的嘴!”
吉时也跟着紧张,脑袋里自行生成画面,“你母亲对这个无名女尸的事情很敏感,很恐惧!”
“没错。我当时也不敢出声,就继续听餐厅里的谈话。我哥对无名女尸的事情很好奇,就问到底怎么回事,我爸就训他,让他不要乱打听,说这种事情会败坏财运。老乡本来还想再说,我爸就给他灌酒。”
“你父亲有意回避无名女尸的事,而你的母亲对此非常恐惧。”吉时代替苑初心总结精髓。
“是的,然后我母亲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哭了,她从缝在背心上的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从乡下搬来的木箱,取出这本剪报,塞进我的背包。”苑初心绕了一圈,回到剪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