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新班子成立后,王梓明立即着手把雷黑子原先确定的低保名额都收了回来,要求各村民组根据实际情况推选,公示之后如果没什么意见的话再发放低保款。虽然是一件小事,却有效地树立了他在群众中的威信。村民纷纷说,这个王书记没有私心,我们观音台有希望了。
王梓明看到名单中有谢长志的名字,想起了自己宿舍梁上的那口棺材,就问刘英说,这个谢长志现在身体怎么样?刘英说,身体还凑合,但是有时糊涂有时清醒。王梓明抬头天色尚早,说这样吧,你带我去他家看看。
谢长志老人住的有点偏僻,出了村部大门,向南走过坡上的小道,在坡头南边的小山坳里,独门独户。王梓明和刘英一前一后走在阒无人迹的山道上,刘英给王梓明讲了谢长志的身世,说他是个老红军,腿受过伤,行动不便。二十年前,妻子带着女儿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过。
谢长志一人过了二十年,这些年健康状况恶化,有点神智不清,生活几乎不能自理。王梓明听了,心情比较压抑,说难道像他这样的也不符合低保指标?刘英愤愤不平地说,雷黑子作为村长,最该吃低保的人他不给,反倒把低保指标都给了自己富得流油的兄弟们,真是坏透了良心,要我说,他是死有余辜。
两人说着话,走到了坡顶。往西边天空一望,不禁齐齐地惊叹了一声。原来那西方的天空,尽是绛红色的晚霞,把连绵的群山都镀成了红色,仿佛一派童话世界。刚才还耀眼的太阳,这会竟像个小姑娘似的羞红了脸,收起了万道光芒,变得温柔无比。迎着落日,一双大雁伸着长长的脖子展翅飞翔,正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的意境。
两人不由得停住了脚步,都被大自然的神奇震撼了。王梓明说,记得上高中的时候,听语文老师朗诵的散文:一直往西走,你就会走到这里……刘英接过来说,没有哪里的黄昏比这里的黄昏更黄昏。
王梓明呀地一声惊叫,说刘英,你也知道这篇文章?刘英的脸庞在晚霞里生动异常,说,你别忘了,你从青龙一高毕业,我也是。我们的语文老师应该都是李莘老师吧。
王梓明没想到刘英竟然是自己的校友,激动地差点拉了她的手,说太好了太好了,真没想到你还是我的师姐呢。刘英眼睛的光芒忽然暗淡下来,伸手拽了一棵草梗放在嘴里咬着,说是啊,可惜我们的命运是多么的不同。王梓明心里忽然升腾起一种别样的情绪,想说句什么话来安慰一下她,但什么也没说出来。
谢长志老人的茅舍掩映在一片杨树中,这个时候,应该有袅袅炊烟升起来才对,但一切都静悄悄的。走到院子里,王梓明一眼看到一个头发雪白的老人坐在屋子里,正弯腰拿着什么。进了屋,才看到地上放着一口铁锅,国内泡着的半锅面条,已经秾得不像样子了。老人正用勺子把面条往地上放着的一只破碗里盛。看到来人,老人一慌,碰翻了碗,那泡的白惨惨的面条就撒到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王梓明一阵心酸。他弯腰把碗扶好,手里没有感到一点温度,原来是凉的。刘英大声地说谢伯,王书记来看你啦!老人抬头看着王梓明,不说话,只是笑。王梓明问他,谢伯多大年纪了?老人跑风漏气地说:不冷。
王梓明看他一只脚朝内翻着,裤腿拉起老高,就帮他把裤腿往下放了放。老人伸手比划着说,踩着地雷啦,洋鬼子的地雷。王梓明说谢伯,听说你上过朝鲜战场?老人耳朵虽然聋,却听清楚了王梓明的这句话,说是啊,机枪连,嘟嘟嘟嘟,连长死了,排长开始嘟嘟,排长死了,就轮到我了。老人说着,眼睛里忽然放出奇异的光来。
王梓明看了看他的屋子,才知道了什么叫做家徒四壁。除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年代的三斗桌,一把太师椅和一张弯成弓样的木床外,再无任何起眼的物件。三斗桌上,竟然放着一箱康师傅桶装面和一箱火腿肠,两壶花生油。
刘英已经把地上的面条收拾干净了,在院子里的灶台上升火烧水。她进来取方便面和火腿肠,说九月份,几个男女驴友从这里路过,发现了老人,照了不少照片发到网上,后来又来了好几拨人来看谢伯,带了这些东西和钱,但钱都被雷黑子收走了,说要帮谢老买东西,但什么也没买过。王梓明听了,在心里又把死去的雷黑子骂了一遍。
想了想,拿出电话,拨通了乡民政所秦所长电话,问他乡里的伤残军人有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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