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降临,阁楼灯暖,侍女陆续走进厅室,呈上各式菜肴。
主位上的幽梦坐姿秀雅,转过头,端详起不远处偏席上的苏稚,他笔直坐着,来来往往的侍女不断穿梭,将盘盏搁在他面前的几案上,他的目光却保持平视,半分也不乱看,规矩和涵养自然流露,脸上始终带着那份安静和从容,因而显得格外赏心悦目。
“你好像是第一次光顾我的风华楼。”她俨然一笑,语声动听如柔波轻拂,“怎么?很紧张么?”
苏稚徐徐递来视线,眼底隐含着一丝笑,轻轻摇了摇头。
“既然已经钦点你来侍膳,那以后只要我在府中,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你都是要陪本公主一起吃饭的,也不知我府上饭菜合不合你的胃口。”她微露骄矜之态,眸色忽然一亮,“对了,你喜欢吃什么?”
苏稚卷抬眼帘,不意她这一问,却并无太多想法,毕竟她才是主,一切当然听她的。
“一会给你纸笔,你好好列一份你想要的食谱,我让她们照着做。”她似调侃地,低眉拾起筷子。
苏稚便也随她执筷,将一叠蒸鱼端来近前,用筷子分离出鱼腹上最肥美的一块肉,夹至空置的小碟中。
幽梦正打算开吃,可菜未入口,就被余光里苏稚的举动给吸引了。她看他垂眸沉静,手指修长,灵动驾驭那双筷子,专注剔着肉里的鱼刺,神情举止十分优雅。
那画面说不出的宁静美好,她心中暗生惊叹:连吃鱼都这般细碎讲究,真是一个精致的男人。
幽梦像是被他迷住了,忘了自己也要吃饭,就这么一直盯着他看,直到他停下手,将筷子搁在盛鱼肉的小碟上,然后将它端起,不急不慢走来幽梦眼前,跪坐在她对面的案侧。
幽梦看得一丝愕然,不解其意:“你这是……”
他与她对视一眼,复又拾筷,从碟内夹起一小块雪白的鱼肉,平稳送到她嘴边,薄唇凝着让人舒服的浅笑。他想,这是应尽的侍膳之礼。
幽梦受宠若惊似地愣住,回过神没有直接享用,而是敛藏心头甜意,故作娇嗔地打趣道:“确定挑干净了么?如果我还吃到刺怎么办?”
他眼神稍一滞,并不因她的傲慢拒绝而窘迫,很是自然地将手收回,将筷尖的鱼肉送入自己口中,抿含着咀嚼起来,在他那张绝世玉颜的映衬下,鱼肉似乎变得加倍鲜美,看得人食欲大增。
咽下第一口,他毫不犹豫又夹取一块,还是当着她的面,堂而皇之自己吃下,一副不管外界,淡漠绝尘的神情,这下轮到幽梦不自在了,想这人怎这般不解风情?
“你……你还真就这样只顾自己吃了……”她郁闷地撇过脸去,不想把不快表现得太过明显,只能轻声嘀咕,“哪有这样侍膳的,真没诚意。”
苏稚听到后用眼角颇有意思地偷觑她一眼,嚼着鱼肉的嘴角不禁勾起,随即从置筷的盘中另换一双干净备用的,又夹起一块朝她递去。
她瘪嘴不动,故意冷他一会,他便举着手不离,她觉得这小小的惩罚过了瘾,后才张口含入,藏不住嘴角的坏笑。随着鱼肉的鲜香在口中弥漫,她的笑容也愈发清甜。
经他尝试过两口,果然已经没有鱼刺了。
饭后她用帛巾拭唇。“禾雀,正好你在这,有件事或许你还能帮到我。”她说着便抬头看他,“一会陪我出趟府吧?”
苏稚不经意地,目光有些疑惑。
她微笑说:“是这样,我今日在外结识了几位名士,他们方从西域一带云游回来,带回来不少西域乐谱,也送了我一些,我便想趁此机会,研究研究胡乐。”
他会意,很认真地听她说。
“不过我刚搬来这里不久,物资尚未置办齐全,府上一件西域乐器也没有。”她想了想,余光飘向了他,“我想你擅弹琵琶,追本溯源那也是从西域而来的琴,对胡乐应是有所通晓?”
他以平静的目光表示默认。
她兴致盎然道:“待会我们换身便服,去夜市寻访几家胡商铺子,采购几件上好的乐器,你替我参考参考。”
他微笑点了头,自然是乐意奉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