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瞪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众人。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先是一愣,然后才毫无防备、参差不齐地下跪请安。
“咯咯咯咯!”见着人朝他下跪,榻上的小人儿一下子顶开被子钻了出来,拍着手掌笑得开心极了。
瑶光扶额,她怎么忘了刚才抱了这祖宗上榻呢。
“罢了,你们都先回吧。”商议不出来个答案,只好先作罢。
“臣等告退。”
朱照业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后方,见她佯装生气地抱起小皇帝,虚张声势地拍了拍他的屁股,以示教训。
“娘亲——”小皇帝扯着脖子喊道,似乎是在求饶。
朱照业迅速回头,他将拳头收入了衣袖中。无人知晓,他是多么希望那榻上的小人儿真的是他的儿子啊,这样他就不必伤害他们母子了。
瑶光抬头,见他背影萧瑟,竟品出了几分沉沉暮气。
“宣王。”
朱照业将要迈出门槛,又被她喊住了。
“太后娘娘还有何吩咐?”他转身看她。
“无事,你走吧。”瑶光扯了扯唇。
她本想问他,若她命他出兵,他肯吗?可话到嘴边发现有些暧昧不清,便又吞咽回去了。
他点了点头,对着她微微拱手,转头大步离开。
“哦~”小皇帝张圆了嘴巴,好奇地看着那人离开,像是见到什么了不得的生物一样。
“傻子。”瑶光嫌弃他这副傻样子,却还是疼爱地亲了一口他的大脑门。
接下来的几日,瑶光不停地接见大臣,从兵力的估算再到粮食的估算,再深入了解了一番新上任的突厥王,心底始终下定不了决心。从感情上,这仗该打,突厥王竟敢掳走大魏的百姓,这简直是不可调和的矛盾点。可从实际情况来看,兵力足,粮草不足,宣王不愿出兵,主帅有待商榷。
深夜了,瑶光还坐在案桌前揉太阳穴,眼前有些昏花。
她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朱照业为何不同意出兵?以他的领兵作战的能力,纵然会有些辛苦,但得胜不是难事。可她又在反问自己,为何一碰到难事就要依靠他,难道她手中已无可用之人了吗?
她闭上眼,整个人被撕扯成两半。无端地,她开始产生了自我厌恶的情绪。
“娘娘,平阳将军在外面求见。”高内抱着手走进来通禀。
瑶光睁眼,一时适应不了这光线:“五兄,他今日当值吗?”
“兴许是。”
“他又何要事?罢了,让他近来说吧。”
秦平阳因之前救驾有功,早已升做禁军副统领,可谓是年轻有为。因着避嫌,他嫌少出现在瑶光的周围,今日倒主动请见,实在意外。
他身着一身禁军盔甲进殿,利落地给瑶光见了一个礼,然后道:“臣无状,想请太后娘娘下旨让宫里的太医去一趟秦府。”
“怎么?家里有人生病了吗?”瑶光皱眉。
“大伯娘病痛数日,多方寻找良医未果,今夜又呕吐昏迷了起来,府里派人来给我传口信,想请娘娘开恩,让许院判走一趟。”秦平阳眉眼夹着担忧,但脸上还是一派沉稳的,想是历练了这些日子的结果。
“自然可以。”瑶光抬了抬下巴,高公公立马就让人请去了,瑶光责怪平阳道,“大伯娘生病了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如何安生度日?”
“娘娘身上的担子重,家里人都不想用这等小事来让娘娘费心,想着宫外的大夫也能看。”秦平阳解释道。自先帝崩逝后,她所做的一切秦家人看在眼里,他们并未因为家里出了一位位高权重的太后而飘飘然,反而比原先更谨慎了起来,生怕给瑶光惹祸,让她在百官面前难做。
瑶光鼻子一酸:“大伯娘的事怎么是小事,咱们兄妹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她若是有什么不测,你真是要让我怄死啊!”
平阳抬头看向妹妹,虽如今兄妹二人尊卑有别了,但在她的泣音中依然能让他看出那个跟在他身后跟他说说笑笑的丫头的模样。
“太后勿要担心,大伯娘的病虽有些棘手,但总归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你赶紧回去看着去,今日就不要值夜了。”瑶光抽出手绢沾了沾眼角。
“家里兄长们都在,不差我一个,值夜乃是职责所在,平阳不会擅离职守的。”说完,他双手一拱,“多谢太后恩典,若无要事臣便退下了。”
他大步离开,身姿可见魁梧。
瑶光还记得他将自己扛在肩上的模样,那时候他的肩膀还很瘦弱,摇摇晃晃地载着她,真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妹妹,抓稳了啊!”
耳畔,似乎还有他咬着牙流着汗水的声音。
如今时过境迁,兄妹俩早已不可能重现当日的情景,连说一句话都要再三斟酌,唯恐让别人听了误会去。
这便是嫁入帝王家的悲哀吧。她浅笑低头,抚平奏折,长夜漫漫,能无怨无悔地一声不吭地陪着她的,也只有这些不言不语的奏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