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都准备好了?”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车马还要三日后才能到,那时就是八奶奶脱离苦海之日。”
我点点头,吩咐尺素,“去拿些糕点来,还有粥。既然离正日子不远了,我须得养好精神才是。”
尺素点了点头,握紧我满是勒痕的手。
三日后很快便到了,那一日虽是个晴天,却冷得出奇。夜幕降临时,四下无人,尺素为我换好了衣衫。
“八奶奶,一路上多艰险,到了扬州,您,您自己保重!”尺素紧紧握着我的手,怔怔落下泪来。
我更是惨然,拉着她的手道,“尺素,你真的不同我一起走?”
尺素摇了摇头,“尺素八岁便来到周府,原先是九爷的下人。九爷待我有再造之恩,他如今去了,我自当为他守灵。”
我心中酸酸的不知该说什么,疑虑道,“那,那周怀铭那里……”
尺素摇摇头道,“八奶奶一走,尺素就求爷让尺素为九爷守灵去,终生不嫁。念在九爷面上,爷想来不会为难我的。”
我只怔怔落泪,不知该说什么。尺素见我心情抑郁,也强忍了泪说,“八奶奶,尺素给您讲讲小时候的事情吧。怕过了今夜,尺素今生都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八奶奶了。”
我紧紧地抱住她,哽声道,“离了周府,我便不再是八奶奶,只是你的姐姐。你该叫我一声‘姐姐’。”
尺素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苦笑,为我讲起了她小时候的故事。
她的家乡原本在胶州,因为闹灾荒,一路逃到了兴樊,街上要饭时被恰巧路过的九爷收留。她为我讲了许多九爷少时的往事,这些并不曾听她说过。如今讲来,深夜人语寂寥,更添伤怀。
“当……当……当……”
我与她言谈正密,却忽然听到更鼓声。竟是三更了!
尺素忽然颤抖起来,一把扯过一个包袱,涩声道,“八奶奶!您快走!如今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您若再不走,就再没有走的机会了!”
我亦是如临大敌,原本坚定如磐石的心在离别之际竟又生出几分不舍。尺素却催促着,“八奶奶,您快走,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紧紧握了她的手,“尺素,你好自珍重!”一咬牙,便出了门。
门外已有尺素的娘舅在外面接应,我只背了一个包袱,装的是银子和细软。尺素的娘舅驾轻就熟疾步匆匆地带我从后门出去,后门的门卫已被他借故灌醉。我们出门时,他兀自沉睡不醒。
门外已有一辆马车赫然在等,到得门口,我却止了步。
“八奶奶,快走吧!再晚些,天便该亮了!”
我倏然回身,望向那巍峨森冷的周府,心潮起伏不定。终是走了,走了,一辈子也不会再回来了。
我咬了牙,上了马车。
辘辘车痕在身后辗转,如同蜿蜒的心事。我坐在马车里,眼看那最熟悉的地方渐渐在视线中渐渐模糊,最终彻底消失。马车驶离了那条熟悉的街道,我强忍着的泪水终是落了下来。
别了,周府,我所曾希冀和期待的一切都成为梦幻破碎的地方。
别了,最终舍身相互的九爷。
还有,别了,我曾经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