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是焉耆王。”
风灵忽然忆起拂耽延离家前同她提过,龟兹反唐,撺掇着焉耆王先反了,那焉耆王,不正是玉勒图孜的阿耶么。
她加快几步,从后院转出去,尼师们知晓风灵乃云麾将军家眷,说是来帮着做事,到底不敢怠慢,另辟了一间厢房予她日常歇息,玉勒图孜来寻她,姑子便将她引进了那间厢房。
一见面,玉勒图孜便低泣着上前拉住风灵的手,风灵上下扫看了她一圈,一身玄色,发髻上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面色苍白,眼圈子去红红的。这一眼她便明白了,只怕是焉耆王战败殡天了。
风灵将她带至矮榻前坐下,玉勒图孜什么话也不说,伏在她膝头,狠狠地哭了一场。风灵不觉跟着心酸,她不认得焉耆王,也从未见过,心酸并不因焉耆王而起,她却是怜悯玉勒图孜的处境。在梁国公府这样的地方,怕是连哭都不能肆意而为。
玉勒图孜哭得痛快,收得也快,过了片刻发泄尽了心头痛楚,便止了哭泣。她仰起脸,红肿的双眼里还蓄着泪:“风灵,往后我怕是再见不着你了。”
“我只当你哀伤太过,说昏话。”风灵蹙起眉,抽出自己的绢帕替她拭着眼泪:“天家亲自赐的婚,你早已是房家人,此番定不会累及你。”
玉勒图孜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凉凉地勾起了唇角,脸上的神情很是古怪,悲切中还带着些高兴:“获知我阿塔起兵那日,我便同房三郎和离了。和离帖我早就寻人替我写下了,只待这一日,教他描了掌纹,好重获自由身。”
风灵讶然,原是要安慰玉勒图孜的,现下自己反倒呆了。
玉勒图孜似乎积压了满腹的话,只为今日说个畅快:“我原本就不愿嫁房家那个没胆气的三郎,当日若不是阿塔阿纳说我身为焉耆的弘忽,该为焉耆子女做些事,我又怎肯在那四方小院内隐忍这些年。如今算是好了,我再不是焉耆的弘忽,不必为谁活也不必为谁死,往后只替我自个儿活着。”
“这话倒是不错。”风灵赞许道。
玉勒图孜吸吸鼻子,将面上残存的眼泪抹干净,向风灵微微一笑:“说真的,亏得此番延将军未出征焉耆,倘若我阿塔殁在了延将军的刀下,我……我还真不知该如何来见你。”
风灵无言以对,战场上哪里会有什么情分,倘若是拂耽延前去平剿,怕是也会毫不犹豫地斩杀了焉耆王,若果真如此,莫说玉勒图孜不好见她,她也无颜相对。
两人之间的气氛胶着起来,玉勒图孜轻咳了一声打破这凝重,“我当真是糊涂了,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同你说这些不相干的。”
“你今后要如何打算?”风灵忙接过她的话问道。
“尚不知晓。”玉勒图孜耸了耸肩膀,“先回焉耆再作打算,天高地阔之处,何处不能安身,左右不会再教人随意左右摆弄了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