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克拉文（一）

。克拉文从来没有见过大海，和所有陆地上的孩子一样，他渴望看见大海。当从高斯岛来的科迪哥哥讲述过大海以后，克拉文的梦想似乎又近了一步，那想象中的大海，轮廓又清晰了一些。

    而昨晚所见的大海，令克拉文至今还不寒而栗。

    那大海是暗红色，它广阔无边、汹涌的胸膛之上，是一轮紫色的圆月。无数庞大的海兽在呼吸着，互相靠在一起，在大海胸膛上游弋而行，从那黑暗之处，向那紫色月光照亮的地方。巨兽皮肤光滑，像岛屿在海面上移动，他们行动迟缓，带着接近死亡的哀伤。

    克拉文惊悚这血色之海的无边和沉寂，却被接下来的情景惊骇。

    天空出现无数的巨型乌鸦，它们面目可憎，从天而降，雨点一样撕咬着海面巨兽的身体。海面巨兽相继死去，惨白色的肚子仰面朝天。暗色的大海上一片刺眼的白茫茫。那些巨鸦争食着海兽的眼珠……

    克拉文闭上眼，也能目睹血色之海上发生的一切，后来，他终于明白，他无法阻挡自己看见这些。

    那耳语的声音不断变化，克拉文开始以为那是异族人的语言，后来似乎听懂了，在血色之海边缘，那耳语说着，“找到我，你和那些人类不同，你注定和我在一起。放弃他们，我的身边才是你最后的归宿，你始终会发现这一点的……”

    这一切会在第二天醒来彻底遗忘，克拉文总是忘记梦境里发生的一切。梦境中的记忆他无法保留在阳光下，而阳光下的记忆，他却能带进梦中。

    克拉文又一次回到梦中，他被神秘的声音操纵着，飘浮在昔日城的街道上，他能看见周围的暴民们在抢劫在屠杀在狂欢，他回头，能看见玫瑰狮子的旗帜在高墙上飘扬。

    玫瑰狮子吗？席可法吗？他们是我的家人……

    “卡文高……”克拉文在暴民中间站立着，没有人能看见他，发现他的存在，他大声叫道，他认为这梦境是那魔镜里的巫师在作祟，“卡文高……”他高喊着，那耳语依然模糊不清，却更加有力，将他继续向前推动着，他迈动脚步。

    “卡文高……你要干什么？”

    “卡文高……”

    克拉文发现自己走进一条陋巷，然后朝一个死路走去。他终于发现了今晚噩梦的目的地，前面是一排铁栏杆，下面是一条漆黑的水渠。

    “不要……卡文高……不要……”

    克拉文在惊恐中和反抗中，被拉进那些铁栏杆中，整个身体落进水里。

    那耳语模糊不清重复着，一直没有停，在克拉文被拉进水渠中的瞬间，克拉文听清了那声音，是祈祷般的反复，“我们卑微的服侍了您千年，恳求您……让我们的时代到来吧，沉睡的黑暗蠢蠢欲动，天空布满凶兆，恶魔的影子鲸吞着人类的世界……恳求您……答应我们吧，地穴的种族都返回了森林，给瘟疫之子一点点怜悯，我们要返回家园……让我们数以万计的子民重新苏醒吧……”

    “卡文高……你到底要我干什么？”克拉文叫道。

    “让我们苏醒吧……我们服侍的神……”那耳语的声音反复哀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