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觉得有点儿瘆得慌。
那屋宅是青砖小瓦,足足给人家境殷实的感觉。
“鬼婆子很有钱吗?”我问二叔。
“有句话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鬼婆子办事儿,也少不了金银,二叔家的房子也不错,就你老汉把捞尸人混成了快饿死的主儿。”
“……”我闭上嘴,没再开口,我心头很羡慕,那是抑制不住的本能。
步伐停在栅栏院门前,二叔清了清嗓子,喊了句:“刘鬼手,有事儿求见鬼婆子。”
他就喊了这一声,就没再开口。
安静持续了一会儿,那青砖小瓦的屋门开了,走出来个伛偻着腰身的老头。
他年纪可不小了,起码得有七八十岁,脑袋上头发掉得差不多,已经秃噜了。
身上穿着花花绿绿拼凑起来的衣服,腰间插着一根棍子,那棍子上头缠着不少白绫,短短的白绫条儿支棱出来,随风摆动。
我反倒是愣住了。
鬼婆子?鬼婆子不是个老婆婆吗?怎么是个老头儿?
明显,二叔的神态郑重了不少。
他微微躬身,这动作明显透着尊重。
那老头走到了院门口,他眯着眼睛,盯着二叔看了一眼:“井水不犯河水,撑船的捞尸人,不该走鬼婆子的院门,你还带了个晦气的阴生子来,他不光是阴生子,还是个母煞缠身的水鬼胎。”
老头的声音就像是从门缝里头挤出来一样,他语气透着不善,继续道:“你是来找茬的么?”
二叔的额头上冒了汗,神色中也透着尴尬。
我手不自然地捏着衣摆,下意识抿着嘴。
所有人都瞧不上我……果然,到了鬼婆子这里也不例外……
二叔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小心翼翼地从兜里头掏出来了一卷布包,他将其打开之后,里头竟然放着一块碎金粒子,以及一卷发黑的烟叶。
“我懂规矩,这碎金粒子是酬金,这卷烟叶是省城那边送来的好东西,洋玩意儿。”二叔双手将东西递给了老头。
老头嗬嗬地咳嗽两声,感觉他喉咙就是个破风箱似的,我都怕他咳得当时就倒下去。他抬手接了过来,掂量了一下碎金粒子,揣进兜里,接着又扯了一块烟叶,卷起来成了一个烟卷儿。
二叔速度很快,摸出来一盒火柴,给老头点上。
辛辣的烟草味儿飘散,老头皱巴巴的脸,仿佛都舒服了不少。
“进来吧。”老头伸手打开了栅栏院门。
二叔在前头,我在后头。
不过我进来的时候,院头就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
我抬头一看,是院檐挂着一串铃铛,这风也不大……铃铛怎么动得那么厉害?
不过老头倒是没停下,他一路走进了堂屋里头。
我们跟进去之后,老头坐在了一张靠墙的椅子上,他吧嗒吧嗒地抽烟。
我有些手足无措,站在二叔身后。
二叔踌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前天夜里头,阴阳这娃子勘阳关,罗阴婆先中了招,我大哥去帮忙,都死在水里头了。”接着二叔讲了一遍细节,同样他将我告诉他的,罗阴婆还来找过我,临最后关头放过我的事儿也说了。
最后他才讲我爹好像是做好准备不上岸了似的,连捞尸人的蠱玉都没带。
并且他也没遗漏,说了我爹胸口上被人扎了一把刀,不像是被淹死的,并且捞尸已经两次,捞不上岸。
停顿了一下,二叔叹了口气道:“鬼婆子,我们也是没辙,你有没有办法,让我大哥上岸?还有阴阳这娃子,勘阳关过了吗?”
这档口,老头却没理会二叔,而是定定地看着我。
他眼睛虽然浑浊,但是那种感觉,让我觉得内心都被剖析开了一样……
“不是淹死的,确定刀扎的,对吧。”老头冷不丁地说了句。
“对对!”二叔连连点头。
“这娃子勘阳关过了,可也没过,刘水鬼虽死了不假,但他死得瞑目了。”老头嘴上叼着烟,他的手却按在了我的头上,又说道:“你去捞尸,就能将你爹捞上来,不过你需要注意一点,你爹教过你怎么捞尸吧。”
我也用力点点头,不过我心头却狂跳无比。
一来是他说我勘阳关这个,很笼统模糊,又说我爹死的瞑目,这也很不清晰。
只是现在我最关心的是他说我能捞起来我爹尸体。
就顾不得其他的,眼中尽是疑问。
“嗯,那就成,含冤死的,被人害死的,失足死的,我晓得你们捞尸人各有捞法,自杀的应该也有自杀的捞法,我会给你摆个灵堂,先让你招魂,接着你再去捞尸,他就能上岸了。”
二叔的脸色却骤然变了,他眼珠子瞪得溜圆。
“自杀?!你说我大哥是自杀?他疯了,水里头去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