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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渐渐走远,那些诵经声,已经消失在马蹄声后。
阿妙重新戴上了帷帽。
雷州并不是一个庙宇繁多的地方,她长到现在,好像也只见过两三次僧人。
记忆里,那些僧袍的颜色,总是和雪一样白。
但她知道,僧人穿的衣裳,并不是雪白的。
她真正记得的,其实是那一天的大雪。
隆冬时节的风,永远像剔骨的刀。
她蜷缩在角落里,看僧人们在那座破旧小院前吟诵经文,虽然一句也听不明白,但她猜到,他们是在送别她的父母和哥哥。
往生极乐,是多么美好的祝愿。
钟家的邻居们,全冒着雪,围在边上,跟着僧人们念念有词。
快走吧,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好像,死去的人,依然还在那座小院子里。
阿妙真想告诉他们,别念了。
什么往生极乐,全是假的。
她的父亲,母亲,哥哥,早就都被那个黑衣男人带走了。
可她到底没有出声。
一转眼,四十多年了。
阿妙的脸,隐在纱幕后,声音也跟着朦胧起来:“秋秋,让车夫掉头,先不去东市了。”
秋秋一惊:“不去东市,那去哪里?”
阿妙侧过脸,撩起一角帘子。
马车外的景色,越来越陌生,和她的记忆一点也不一样。
她低低道:“去长乐巷。”
那个从没有给过她一点快乐的地方,却有着极其美好的名字。
秋秋依言出去,交代了车夫,回来时,一张脸却是皱着的:“小姐,车夫说,那长乐巷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阿妙在纱幕后轻轻地笑:“那是雷州城里最穷的地方,当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秋秋有些不安,坐回原处后,小声问道:“小姐,您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阿妙望着窗外,淡淡地道:“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有个长辈过去便住在长乐巷。”
秋秋睁大了眼睛,有心想仔细问一问,可又想,刨根问底不是当丫鬟的人应该做的事,只好忍住了不说。
马车里渐渐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车夫在外头喊了一声“秋秋姑娘”
。
秋秋连忙去看阿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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