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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张单据被融化的雪水冻在-片结了冰的小水洼中,没冻住的一角在风中瑟瑟抖动,上面隐隐约约有复写纸印拓出的浅浅的淡蓝色字迹。
他憋了一口气,猫下腰去,看不清上面写的啥。
索性捏住鼻子趴在地上,鼻尖擦地,还是看不清上面的字迹。
他站起身,撒开鼻子,随着咻咻喘息,嘴里喷出一团一团青白水汽。
继而,抖落掉粘在波楼盖儿上的雪粒子,抬头看了看天,辽远的天边竟抹着几片薄云,日光虚白惨淡。
冬天日短,时间在前进,天黑下去只是眨巴眼的事,他不想在此耽搁了。
接茬前行,一路蜗行至洳口小学校后门,再没新的发现。
师生都已散尽,撒出去的专案民警还未归队,除了负责打钟的瘦高挑儿老校工,满校园空无一人。
老校工礼貌地跟他打着招呼,他目光空虚,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穿过幽静的校园,到了前门外的柏油马路。
灰黑的路面坦荡如砥,化了雪的一侧结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白碴子冰。
他立在空荡荡的马路上失了会儿神。
抹身,再次穿过空荡荡的校园,脚步越走越慢,最后在后门外的一块螭首龟趺的明代残石碑上坐了下来。
放眼四望,眼前刚刚走过的那条小路蜿蜒如带,在空旷寂寥的田野里隐现浮沉。
被浓厚的暮云扯得变了形的西落日头红彤着脸,正浮在麦田一排杨树的树梢丛上。
逆光之下,看不出形状的几点昏鸦在树梢上空盘旋,西边半个天空涂满了紫红色的晚霞。
不远处,村郭房舍被晚霞余晖染成了一片铅灰色,青虚虚的炊烟轻笼着逐渐寂静下去的村庄。
暮霭沉沉,望着转瞬湮灭的田间小路,他棱角分明的一张脸笼罩在暗黑的阴影里。
只是一瞬,天色仿佛又暗下去一层,眼前的一切都沉入黑暗中。
屁股下面一片冰凉,偃卧的残碑上只剩下一团一动不动的静默的黑影。
从沌口街到西营村三里远。
走这条小路近吗?
问题是,从这条小路到西营村、跟走前门的柏油路比并不近。
何况,那条幽僻小路没有任何人工修葺,是到田间干活儿的人踩出来的,虽不说莽莽榛榛,可是路面坑洼不平,两旁杂草横生,并不好走哇。
咋就成了戏文里唱的:放着阳关大道你不走,偏偏要走独木桥呢?
此事蹊跷,其中必有缘故。
他心里翻上翻下,疙疙瘩瘩,眼前是一重一重化不开的黑暗。
还有,每当外出,她都最后出发,为啥又能最先到达?无非两种可能:一是,她取捷径超过他人,先期到达;二是,有人用更快捷的交通工具暗中帮她。
可是,她这样做的目的和意义又何在呢?难道仅仅为了出风头?这是半彪子才能做出来的事呀,绝不符合一个年轻音乐教师的性格和做派。
郭叔凝视着黑暗,眉头紧锁,苦苦思索着这些难解之谜。
难道真像有人猜想的那样,在这条小路上与人秘密约会后发生争执…如果死亡时间在12月31日中午还可以理解,如果死亡时间在元旦凌晨,深更半夜谁会选择在这样一条鬼都不愿意来的小路约会呢?
回到乡政府,早过了饭点。
食堂大师傅正在锁门,见了他,又开了锁,拉亮灯,摊手说连菜汤儿都没了。
他摆摆手,不以为意。
掀开笼屉,从里面掐了两个凉馒头,边走边啃。
天已经大黑,不觉已经黑了很久。
进了宿办室,找出尚未归档的一沓现场照片,拧亮了台灯,冲着亮儿,眯缝着眼瞧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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