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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父是谁?”
紫苑继续蹂躏着手中的信封。
“紫苑的外祖父就是娘亲的爹爹。”
小家伙歪着脑袋郑重考虑了半天,颇有气派地吐出一个字:“宣!”
我失笑,紫苑总是这么出乎意料。
那日,桓珏初见,听他唤我“娘子”
很是惊讶,而我那时才明白他们居然压根不知道紫苑乃是我亲生之子。
我对紫苑纠正,“是娘,不是娘子。”
桓珏闻言满目震惊,既而望着紫苑的眼睛却似突然茅塞顿悟,之后,脸色便陷入了变幻莫测的阴沉中。
思及此,我叹了一口气,执起笔回复爹爹的家书。
爹爹的信是桓珏转递给我的,我方知他父子二人一直有联络,想来当初西陇、香泽大战前夕突然辞官必是因为桓珏事先通知了他。
而我之前是彻底地冤枉了他。
“容儿。”
一只修长莹润酷似爹爹的手握住了我的,“归”
字还差一笔,我一震,一滴饱满的墨汁滴落宣纸,晕散开,将那字模糊去了一半。
看着那只手,我却想起了爹爹,何其相似的两双手,人说外甥像舅果然不假。
“不要走,好吗?”
我不敢回头,怕碰触那双远黛秋水的深眸,怕自己好不容易坚定起来的心被他一个眼神、一句话语便化解而去,但是,我怎可自私如此呢?看着那苍白的手,姑姑的话语萦绕耳际,“这些年他已殚精竭虑,怕是再经不起一场‘樊川之变’了”
。
如今,我和紫苑均身处西陇宫中,以子夏飘雪的性格岂会善罢甘休,而紫苑是狸猫亲生之子,香泽又怎会轻易放过。
西陇如今处在了一个极危险的位置,我和紫苑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给西陇招来横祸。
桓珏,是一个适合于青山绿水、无争之世的人。
我再不能将他卷入无休无止的纷争之中。
我背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拂开他的手,重新铺开一张云笺,“携子不日当归。”
六个字落下的时候,我听见他背转身躯,“为了他?……”
我心中一恍,犹如鞭笞,他?
月辉银发,莲凤美目,日日夜夜强硬压制下的身影浮了上来……黄连在口,苦涩蔓延唇角。
此生,怕是再无与他相见的机缘……
隔着绢纱花鸟屏风,我望见紫苑蜷着小小的身躯在床榻上安睡,长长的凤眼垂闭着,掩成两道似墨勾勒的优美弧线。
桓珏替他掖紧滑落的被角,转身步出延庆宫。
第二日,宫女奉谕呈上了一柄油纸伞。
我撑开伞骨,一片缤纷绚丽的百花随着伞面的铺陈怒放开来,云雀画眉百鸟争鸣跃然其上,仿佛整个绚烂的春天都被收纳进了这小小的伞面。
我知道,这是最后的一幅花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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