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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这还是源于法国殖民者的发明。
这样的设计可以避免车夫身上的汗臭味被风一吹熏到后座的乘客,又使得乘客在沿途观景中视线不受到阻碍。
明蓝早些年从书上见过这种三轮车的介绍,当时她就心想,这世上的人最擅长做也最乐于做的事之一,一定包括把自己的同类划分“三六九等”
,古往今来,人类对于这件事总是乐此不疲,所思之细,简直匪夷所思。
当年她拿着那本从图书馆借来的旅游画册,把这段关于越南三轮车的介绍和图片指给江淮看的时候,一时嘴顺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江淮听了以后,用一种很平静的口吻说:“明蓝,人喜欢这么做,大概也是因为人本身能真正左右的事太少了,所以才会在有限的事上逞能耐。
人的际遇总是不平等的,能平等的只有人格;又或者,我们应该这样说:人的际遇虽然不平等,但是人格总是平等的。
——无论境遇如何,你要记着这一点。”
明蓝抱着书坐在他的轮椅前,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这让她尴尬,两只手慌乱地合上书,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她永远不会忘记江淮当时的样子。
他颤巍巍地抬起不能举得太高的右手,虚虚地托了托她的下巴,很认真地看着她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想的哪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你看,我是个四肢瘫痪的人,连自己的肢体都不能自由支配,难道我和你的人格就不平等了么?要是连人格都不能平等,我又该依靠什么力量才能活下去?”
明蓝知道他这是在故意贬低自己,避免她想起自己寄人篱下的身份。
他想告诉她,她与他之间,在人格上是完全平等的。
至于际遇,他们各自被命运拨弄,她和他比谁又比谁好多少呢?她的心又暖又痛,抱住他的膝头痛哭。
他的手掌温柔地覆盖在她的后脑勺上,柔软而炽热。
那年,她十七岁。
那个时候,江淮的话不多,可待她却是暖暖的。
她觉得出那份暖,和后来的疏远冷淡迥然不同。
当然,除了她到江家的头一年,他对她极为排斥,后来的他对她从来谈不上有什么不好。
只是,也许是突然、也许是慢慢地,他离她又远了。
他依然和她说话,却不再谈心。
三轮车沿着秋盆河缓缓前行,停在了一户越南传统式样的庭院前。
店招牌是中文的两个颜体字:“垂云”
。
明蓝下车后付了车资,便往里走。
看得出这房子的第一进被装修成一间茶室。
纯木结构的建筑,雕花的飞檐向上微翘,颇有几分古意。
看得出来,这不像是今人刻意仿古的建筑,倒确是有些年头的老房子了。
三面开窗,通风敞亮,其中一边的飞檐下竖着几根廊柱,长廊里也和屋内一样摆上了桌椅。
空气中既有茶香、也有咖啡香,混在一起竟也极为融洽。
这也不奇怪,如同越南的城市街头常见的法式殖民风格的建筑,也常与当地人自建的窄窄瘦瘦的楼房相邻比肩,非但不觉得杂乱无章,反而别有一番韵味。
要不是有江淮交待的事在身,她还真想悠悠然地在这里喝上一杯滴漏咖啡再走。
这些年,她一个人外出闲逛的时间极少。
不止是因为江淮需要她的照料,潜意识里,她也在自觉或不自觉地惩罚自己。
她让自己不得闲空,不允许自己有过多可自由支配的时间。
她把生活的重心,几乎全部放在江淮的身上。
要不是这几年,江淮身边有了时薇,她的存在对他有时反而成了一种打扰,她几乎是与他形影不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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