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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梓元朝里走,一步一步,那人的轮廓一点点在烟霞中现出,落在帝梓元眼中仿佛染上了绚烂而亘古的色彩。
他静静而坐,头微垂,眼轻轻阖着,容颜依旧,恍若三年生死相隔,从来不曾有过。
帝梓元就这么停了下来,在他十步之遥的地方。
她突然想起,三年前的西北潼关外,她和韩烨从军献城中逃出时她对韩烨说过的话。
“韩烨,如今只剩下云景城和军献城尚在北秦之手,你留在潼关。
等军粮送到各城后由我去攻云景城,军献城交给你。
大靖北秦停战之前,我们不必再见了。”
曾经她以为,她这辈子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这一句——不必再见了。
韩烨,过去种种历历在目,当年你在云景山上跳下,我以为老天对我永无厚德之日。
帝梓元掩在长袖下的手难以自持地颤抖起来,她几乎是本能地朝韩烨的方向抬起了脚。
或许是她的注视太过灼热,韩烨似有所觉,睁开眼朝帝梓元望来。
韩烨眉眼如墨,一双眼却空寂到毫无色彩。
帝梓元跨出的脚生生止住,眼底染上了殷红一片。
她知道他已经不能视物,可直到真正站在他面前,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个事实带来的震撼和无措。
那双望着她的无比空洞的眼睛,没办法让帝梓元再进一步。
那么骄傲的韩烨,看不见了。
看不见她,看不见他的子民,看不见他的臣子,看不见这片原本属于他的山河。
那样在沙场上御敌于国门外,守护自己子民的大靖储君,如今,甚至不能再提起一把剑。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他活着,却不肯再见她。
那么骄傲的韩烨,怎么会愿意以这般模样站在她面前。
一日前的上书房里,吉利带她来见韩烨时,只说了这么一句。
“侯君,殿下决定在先帝丧月满后离开京城。
奴才不敢告诉您殿下回来了,是怕如果您出现在殿下面前,他连丧月也不会留完。”
“殿下的骄傲,全天下不会有人比您更明白。”
所以韩烨,你的决定,是明明生离,亦作死别吗?
“谁在那?”
韩烨随手一扶,一旁桌上的瓷杯被他不小心扫落在地,碰出刺耳的声音。
韩烨看向地面,眉头微皱,却弯下腰摸索着去拾地上的碎片。
帝梓元回过神,眼底露出不忍和震惊,就要上前替他拾起。
“殿下!”
不知何时起候在一旁的侍女凝香小跑到韩烨面前,“这些让奴婢来做就可以了。”
“谁在那儿?”
韩烨却只是看着帝梓元的方向,沉沉地重复着问了一句。
凝香是施诤言遣来照顾韩烨的,知道一些内情,她迟疑地看向帝梓元,见帝梓元摇了摇头,遂小心翼翼地对韩烨道:“殿下,元帅怕我一个人照顾您不妥当,又遣了一人过来。”
韩烨摇了摇头,“告诉诤言,不必了,在西北的时候孤一个人生活惯了,身边不需要这么多服侍的人。”
这话一出,帝梓元眼底又平添了一抹黯沉。
她朝凝香使了个眼色,转身朝林外走。
“殿下,好歹也是元帅的心意,您就应了吧。
瞧,您这茶杯都碎了,奴婢重新给您沏一壶上来。”
凝香劝了韩烨两句,端着破碎的杯盏一路小跑跟上了帝梓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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