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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连不断地在走廊的墙上发现一些用炭书写的词句,例如:“与永恒的快乐或地狱里永恒的沸油相比,六十年的考验算什么?”
他不再蔑视这些句子了,他明白应该不断地将其置于目前。
“我这一生要干什么呢?”
他想,“我将向信徒们出售天堂里的位子。
这位子如何能让他们看见呢?通过我的外表和—个俗人的外表之间的区别。”
经过数月不间断的努力,于连仍是一副思考的样子。
他转睛动嘴的方式仍未表明随时准备相信一切、支持一切、甚至证之以殉道者的那种内在的信仰。
于连看到在这方面那些最粗俗的农民胜过了他,感到愤愤不平。
他们没有思考的样子,那是有充分的理由的。
那种流露出一种随时准备相信一切容忍一切的狂热而盲目的信仰的面容,我们经常可以在意大利的修道院里看到,奎尔契诺已通过他的教堂画为我们这些俗人留下了先美的典型,为了有这样一张脸,于连什么样的努力不曾做呢?
在重大的节日里,修士们可以吃到红肠配酸白菜。
于连的邻座注意到他对这种幸福无动于衷;这是他的最主要的罪行之一。
他的同学们从中看到了最愚蠢的虚伪的一个丑恶的特征,再没有比这给他招来更多的敌人了。
“看这个资产者,看这个倨傲的家伙,”
他们说,“他假装鄙视最好的伙食,红肠配酸白菜!
呸,无赖!
骄傲的家伙!
该下地狱的!”
“唉!
这些年轻的农民,我的同学,对他们来说,无知乃是一种巨大的优点,”
于连在泄气的时候大叫,“他们到了神学院,并没有世俗的思想需要老师加以纠正,而我带进神学院的世俗思想却多得可怕,无论怎么做,他们总能从我的脸上看出来。”
于连以一种近乎嫉妒的专注研究那些进神学院的年轻乡下人中最粗俗的人。
当他们扒去粗布上衣换上黑袍子时,他们的教育就仅限于无限地尊敬现钱,像弗朗什-孔奉人所说的那样,干爽流动的金钱。
这是对现金这个崇高观念的神圣而英勇的表达方式。
这些神学院学生和伏尔泰小说中的主人公一样,他们的幸福首先在于吃得好。
于连发现他们几乎人人都对穿细呢料衣服的人有一种天生的敬意。
有这种观念的人对公正分配,例如法庭给予我们的那种公正分配,进行恰如其分的估价,甚至低估其价值。
他们私下里常说:“跟一个大块头打官司能有什么好儿呢?”
“大块头”
是汝拉山区的土话,表示有钱的人。
政府是最有钱的,他们究竟多么地敬重,大家判断吧!
一提到省长的名字,就须报以含有敬意的微笑,否则,在弗朗什-孔奉的农民的眼里,就是一种轻率失礼,而轻率失礼在穷人那里很快就会受到没有面包的惩罚。
最初,于连因感到受人轻蔑而觉得喘不过气来,后来他却有了侧隐之心:他的大部分同学的父亲在冬天的晚上回到茅草屋里,常常是没有面包,没有栗子,也没有土豆。
“在他们眼里,”
于连想,“幸福的人首先是刚刚吃过一顿好饭的人,其次是一个有一件好衣服的人,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呢?我的同学们有坚定的志向,这就是说,他们在教士这职业中看到了一种持续长久的幸福:吃得好,冬天有一件暖和的衣服。”
有一次于连听见一个富有想象力的年轻同学跟同伴说:
“我为什么不能像西克斯特五世那样当教皇呢?他也放过猪呀。”
“只有意大利人才能当教皇,”
那朋友说,“但是在我们中间肯定是靠抓阄来决定谁当代理主教、议事司铎、也许还有主教的。
夏隆的主教P……先生就是箍桶匠的儿子,正是我父亲干的那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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