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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刚看着刑术,点头道:“对,但是现在他瘫痪了,一直卧床休息呢,他儿子给他雇了一个高级护理工,原本想接他去哈尔滨的老年公寓,但是他不愿意走,对了,刘志刚不是他亲生儿子,是关芝青的孩子。”
刑术点头:“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了。”
刑术说完,眼前晃动着刘志刚疯狂地按下炸弹开关的样子,又想到他请了护理工照顾自己的养父,觉得太矛盾了。
“你怎么了?”
阎刚看着刑术在发呆,刑术摇头随后开车到了院子门口,三人下车,进了院子。
进院子之后就看到中间的那个堂屋中摆着一张老太太的照片,毫无疑问,那张照片应该是刘志刚养母的,从照片年龄上来看,大概去世没有几年,而且刘志刚的养父刘文成也应该年岁不小了,应该七八十岁了。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从里屋走出来,看着阎刚道:“来了?”
阎刚点头,中年妇女笑了笑道:“我去泡茶。”
刚说到这儿,屋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慧琴,你歇着吧,我和他们说说话。”
“哦,好。”
叫慧琴的中年妇女应了一声,朝着刑术等人笑了笑,出门离开。
阎刚低声道:“这就是那位护理工。”
刑术点了点头,慢慢走进里屋,走进之后,就看到炕头上躺着一个盖着薄薄棉被、满脸蜡黄、眼看着就活不了多久的刘文成。
刘文成满脸的老人斑,脸上还长了其他一些疙瘩,脸上那层蜡黄已经快没到眼睛以上了,这就是民间常说的土埋半截,但实际上说的是那种蜡黄过了胸口人就该死了。
“刘大爷,你好,我是刑术。”
刑术坐在了炕头,但不知道如何开口,也无法想象这个老人几十年前下手干的那些残忍的事情,如今在刑术眼中,他只是一个快死的老人而已。
刘文成半眯着眼睛“嗯”
了一声,随后道:“刑先生,你们应该去过天地府了吧?”
刑术点头,直接道:“我也遇到了您的儿子刘志刚,知道了当年的事情。”
刘文成听到这儿,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伸出被子的双手攥紧成拳头,很快就泣不成声,许久才缓了缓道:“我是凶手,是我的错,我应该被枪毙。”
刑术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才说:“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刘志刚是怎么知道当年的详细情况的,还有,那三张李铭志留下来的记录,又是怎么到他手中的?”
刘文成看着天花板道:“我以前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后来有了,其实我那是故意的,我很早就打算好了,在合适的时候会告诉志刚那些事情,所以我记录了下来,将那三张纸也夹在里面,故意没有锁起来,让他能够看到,他完全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正好是他准备出国留学之前。
我想,这样可以给他一个缓冲的时间,让他在国外想清楚,将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路怎么走,都是自己选的,我选了一条死路,不管将来他做什么,我都能接受,毕竟,我是凶手,是杀人犯。”
刘志刚出国之前,刘文成故意帮他收拾东西,收拾东西的时候将自己的日记本装在了他的行李之中,原本打算刘志刚出国之后,自己就去自首,因为他很清楚,这种大案子所谓的二十年追诉期可以不存在,只要报到最高人民检察院,绝对会得到批准。
但是刘文成思来想去并没有那么做,原因很简单,他担心这些事情会影响刘志刚的学业,到时候开庭审判等,都得让刘志刚回国来,势必会影响他。
“于是我就想,等着他回来吧,当着面说清楚,到时候他要怎么做,都是他的事情,不过如果他想报仇,我会告诉他,不要脏了他的手,让他背着杀人犯的罪名,我会自行了断,所以,我一直撑着、一直等着。”
刘文成说话的时候,眼泪一直顺着眼角流淌下来,“等志刚回国之后,与当年有关的人活下来的不到五个,很多人都病死了,有几个是上山的时候遭遇意外死了,大家都说那是报应,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没有人再提那批金子的事情,一百多条人命,换那些金子,值得吗?当年我们没问自己,但后来我们都知道,不值得,再多的钱都买不回一条命,更不要说一百多个人的性命了。”
刑术迟疑了,应该说他从得知这个知情者就是刘文成、就是刘志刚养父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几乎打定主意,不将刘志刚要淹没屯子的事情说出来,因为那已经没意义了,刘志刚失败了,按照马菲的推测,他今后再想做点什么也不可能了,因为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再没有那个精力。
“刑先生,你相信报应吗?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吗?”
刘文成侧头看着刑术。
刑术点头:“我相信有报应,但我不相信鬼神,可矛盾的是,我又相信‘抬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话。”
“我信。”
刘文成面无表情道,“以前我是个老师,是个大家眼中的知识分子,是个唯物主义者,但在那件事之后,我信了,我每晚都能看到那些人站在炕边看着我,他们浑身都是血,但不哭不闹,一句话不说,就那样看着我,其他人一样,他们都说看到了,所以,几十年以来,没有一个人消停地睡过觉,没过几年,磊子和好几个人都自杀了,投河的、上吊的,派出所都觉得奇怪,外面的人也传,这里阴气太重,遭了脏东西,很多人开始求神拜佛,但是没用,因为冤魂太多了,但是我们也活该,因为即便是那样,我们也不敢去自首,只能拼命地对志刚好,希望可以赎罪……你看看堂屋里面那张我媳妇儿的遗照后面,麻烦您拿过来。”
阎刚转身,去堂屋拿过照片来,递给刑术。
刑术翻过遗照后面,发现后面是一张年轻女子的照片,他不用问都知道,那是关芝青的照片。
刘文成侧头看着道:“那就是关芝青,只要参与过当年那件事的人家,家里亲人的遗照后面都摆放着这张照片,大家都当她是活观音……”
说到这儿,刘文成双眼闭上,又补充了一句,“不管是那件事之前,还是之后。”
刑术看着关芝青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穿着白大褂,满脸笑容,他完全无法想象案发当天发生那些事之后,关芝青的脸上会挂着什么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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