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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廪生。
帖括名士,也就是时文名士,共分两种:一种是擅长写八股制艺,文名满天下,甚至本人也凭一手好文高中进士的名士;还有一种则是擅长选编时文集,让读者中试的名士。
于廪生当然是后者。
沈举人既跟他约了下个月办文会,到时候他就可以当面问问这位廪生要出什么新选本,再请他帮自己改一下文章。
不管于廪生自己考试的本事如何,他编的教材既然能大受欢迎,就说明他很擅长评判文章,正好帮他把握一下文中的经学思想,看看能不能被本时空的人接受——
他现在没有老师教,自己复习旧笔记也复习不出更高水准。
这武平县的教谕、训导、名士才子他都知道,更没有能跟桓先生比肩的、治《春秋》的大师。
况且……如今他跟桓家的婚事退了,还撕破了脸,以后也不能再跟桓小师兄通信,请他指点自己读书了……
既然如此,他索性就下几篇原先世界的明、清经学论文研究一下,拓展拓展写文思路。
之前他总想着两个世界线不同,理学大师和传下来的文章都有差别,只要照着桓先生教的钻研就行。
可现在想想,反正教材是一样的《四书朱子注》和《春秋》《左传》《胡传》,主流思想也是程朱理学,原世界的明清经学毕竟可以起个‘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作用。
哪怕攻不成,大不了就回头接着看先生留下的讲义、背时文集么。
宋时收拾好书和文章,关紧门户,拿出一沓厚厚的稿纸,打开晋江文献,搜索起了关于明清两代经学、春秋学、八股制艺的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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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后衙埋头研究比较不同时代的经学思想,除了命案、灾荒、督运几桩大事,别的都先放开不管。
就这么稍微放了放手,没叫人盯紧林泉社那群书生,他们就闹出了大事——
那群书生从长汀县寻着了桓文,把他的车掀了,带的下人都打了。
那些书生连本地县衙都敢闯,一个礼部侍郎的孙子说打也就打了。
敢打,还敢报名字,什么郎署某官之子,按院某官之侄,某致仕大员之孙,某地布政使族亲……一边数落着桓文放纵刁奴打伤生员、陷害武平知县的令郎的罪名,一边带着不知多少家人、庄户,把桓文带来的家人都打得遍体鳞伤。
两队人当街打架,正好撞上了来汀州府吊考童生的学政方思瀚。
提学御史的本职就是管理这些学生,方大人见着这些生员围车打人,当场就叫随行差役抓人,又叫人从车里抬出桓文,要给他申冤。
桓文来退亲已不占理,强买男娼更不好听,实在不敢喊冤,也不愿回武平县跟宋时对质,带着满身是伤的家人走了。
他作苦主的不肯告状,方大人也就没动板子,只将那群书生都押起来申斥了一顿,问他们为何当街打人。
问了几句,听说知县的儿子叫宋时,倒忽然有所触动,问道:“这个宋时今年几岁?莫不是北直隶保定府人?是济世兄的弟子……”
他有心见见故人的弟子,顺便也申斥武平县主官与教官等人,责他们一个管束不力之罪,索性下了谕单,叫教谕、训导与县令之子宋时一起到府问话。
宋县令听说秀才打架牵连到自己儿子,气得直想把他们抓回来,都剥了功名打板子。
但学政大人在书中提到要见宋时,他也不敢不送人,含着泪把儿子从学海中唤出来,给他说了这桩要命的官司,焦急又担忧地问:“莫不是提学大人要给桓家人撑腰了?亏得你是个捐的监生,裁革不去,若是个秀才可怎么办呢。”
宋时本来挺紧张的,听他父亲这话都有些哭笑不得,一面更衣一面安慰老父:“提学给不给桓家撑腰,咱们都已经被退婚了,再坏又能坏到哪去?学政又不能管县政,插手不到咱们县里,爹爹不必太担心。”
他也不知道这桩官司能打到什么地步,先去户房要了李少笙身份文书的抄本,再备下些银子,带了两身换洗衣裳,就跟教谕和两位还在县里的训导去了府城。
远的不说,今年冬天要修河工,就要征发一批役夫。
这些庄户在王家庇护下躲过了,就有别人要多服劳役顶上。
这些差额,王家打算拿多少银子给他爹补上?
宋时看着王秀才阴沉沉的脸色,随意把玩着他送来的礼单,“呵呵”
一声:“清丈田亩是家父武平知县下的令,此处书办衙差皆奉命而行,小弟却无权叫他们停下。
王兄莫嫌宋某说话直率,我倒要劝你家早日自首,家父看在令先祖的面子上,自然从轻处置。”
王秀才睨了他一眼,笑道:“舍人身边这位先生算学不错,可惜许多事不能这么清楚算出来的。
今日在下多有打搅了,改日再登门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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