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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同流水,很快便至暑期,这一日天气晴好,阳光明媚,江面上波澜不兴,忽然就见三艘小船自上游航渡而来,很快便靠上了江北的码头。
这地方正当京口以北,属于徐州的广陵郡广陵县治下,名叫江都亭——谁都料想不到,“江都”
这两个字三百年后将会名闻天下——不过这时候早就没有了广陵太守和广陵令,就连江都亭长也早空缺多年啦。
不过既是津渡,按例总会有军士驻守,即便北人不在乎,南人(包括南渡的北伧)可不敢轻忽——此处为江岸要地,建邺门户,哪怕放几个兵充当警戒哨,那也是很有必要的呀。
渡口驻军不足百人,设有一名队主,姓张,本是琅琊王司马睿的私人之私人。
他的职责并不仅仅守护津渡而已,还负责筛选南渡之人——官员及其家眷、宾客,自然一律放行,不过得先登记造册,以便向王府禀报;富家只要能够缴得起足够的“过江钱”
、“用渡钱”
、“雇船钱”
等等等等,也是允许南渡的,不过随行人员和财物都有限制;至于普通百姓,你好好的不在江北呆着,抛乡别业过江去,是想干嘛?
对于第一类人,张队主不敢伸手;对于第三类,则压根儿就没有油水;唯独对于第二类,他却大可以暗示索贿,足够把自己和全家都喂得脑满肠肥了。
当然也偶有那不开眼的富户,明明没什么靠山,光凭着几名十几名家奴,就妄图抗拒王法,不缴各种费用,也不肯行贿,还想要跑其它津渡去碰运气。
对于这类“荒伧”
——张队主既然南渡已经好几年了,已经有资格骂新来者为“伧”
了——自然毫不客气地当盗匪给缴了,如此一来,全队饭食里也都能见点儿油星。
即便是南来靠岸的航船,偶尔也能从中搜刮出点儿油水来,因此原本瘫在一棵大树下摇扇纳凉的张队主一见有船来了,当即站起身来,先不忙着整头上的巾帻,或者掩上露着胸毛的衣襟,便即手搭凉篷,远远望去。
这一瞧,不禁心里“咯噔”
一下,只见当先一条船先拢岸,随即放下跳板,“噌噌噌”
地便蹿上来几名黑帻白衣的护卫,跟在后面的则是一名官人,头戴二梁冠,身穿皂色袍服……
娘咧,有官来了,这不仅仅很难捞着油水,若是一个服侍不慎,丢了饭碗都有可能啊!
赶紧整理衣衫,并且号令军士列队相迎。
他一名部下突然间跑过来,伸手一指:“那不是铁兄么?”
“什么铁兄,汝识得?”
张队主朝着部下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跟随在那官人身后的,是一条黑粗大汉。
耳听部下回禀道:“那是冯铁,是小人东莞的大同乡。
据闻他跟了豫章王府的祖从事为部曲……”
“什么祖从事,汝是说祖徐州吧?”
张队主一边系腰带,一边喝骂道,“真正孤陋寡闻……”
其实他的消息也已然滞后了——“难不成那是祖徐州?不会,不会,一州之长,不该这等打扮。”
他动作很快,但下船那些人也不纡缓,很快便有人在岸边找了片平地,铺下竹席,设置几案,甚至还张开一柄伞来遮阳——那名官人脱了鞋便跪坐席上。
张队主匆匆奔近,躬腰拱手施礼:“不知长官驾到,末吏未及远迎,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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