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辫子盘头上的老汉脱掉上衣,身子比常人健壮一些,但还是看得清肋骨,用咽喉顶一杆木枪的枪头,这种老把戏,又是老头子,看的人寥寥无几。
关洛阳在人群之间穿梭,也看见有那些弄险的。
譬如有一对老少汉子搭伙卖蛇油,那年纪大些的是硬生生把年轻人手臂甩脱臼,年轻人还得咬着牙甩手动作,让其他人辨认是不是真的已脱臼,然后才抹上蛇油,重新接骨,打一套拳。
这是为了显示蛇油神效,但关洛阳嗅了嗅呛鼻的味道,就知道那蛇油药酒只是普通货色。
年轻人这样摆弄关节,纵然忍痛,要不了三两年就得落下终身病根。
但他们的生意也着实比其他地方好些,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大多都是穿短打露肚皮,辫子缠在头上的苦力。
还有那走钢丝的,两根旗杆立在地上,上头拉一条钢丝,下面堆桌椅稳固,两人扶杆,表演的青头少年手拿竹竿平衡,靠梯子爬上去,走在离地五米多的钢丝上,晃晃悠悠,就像是一团易碎的纤细骨肉,被一条细绳吊在悬崖边。
也有变戏法的,捞油锅的,耍猴戏的,聚起的人或多或少。
大街小巷里,河道小食摊,处处洋溢着一种贫瘠而可贵的热闹快乐。
关洛阳如同一尾游鱼穿街走巷,在千百种嘈杂的声音里,靠近了保生堂医馆。
医馆对门,偏着一些的地方,有个做云吞的摊子,浊汤香浓,云吞的料里面肯放盐,生意很不错,除了几张桌椅之外,甚至有不少人自己带碗蹲在外面吃。
关洛阳站那旁边,先看了看医馆里面的情况。
保生堂里果然已经有一些清兵在搜刮。
他们甚至没有分配守门的人,全是在里面翻找一通,就抱着自己看中的东西出门,也不知是跑到哪里去。
这些八旗兵的装束本该使人敬而远之,或因为这保生堂的惨剧,聚起一些看热闹的人,但这种日子里,大伙有别的热闹看,也不想招惹是非,只当没看见这些。
关洛阳心里默默算好了这几个人的站位,身子一动,就过了街道,倏然窜进了保生堂。
正在收钱的台面下撬柜子的两个清兵,发觉其他人争抢东西的声音突然消失,其中一个警醒,刚要抬头,就看见柜子外面探来两只手,往下一拍。
抬头的、没抬头的,都被拍折了劲骨,当场倒毙。
关洛阳揉身落在药柜前。
苍耳子有毒,但能祛风除湿,在马百闻父子的习惯里,是一种有用却不会多用的药材,所以放在药柜最角落的地方,找起来最方便。
拉开抽屉,拿到两张船票之后,关洛阳闪身就走。
他出门的时候,大街上还是那么喧嚣,甚至没有人注意到,屋里的清兵已经全死了。
差不多也就在这个时候,马家的宅子里,迪蒙西摩尔走出大门。
将军府的管家一直守在这里,见他出门,连忙迎上。
“你们不用跟来了,让人好好翻翻这座宅子,我自己出去走走。”
迪蒙西摩尔扬手让管家止步,只带着自己的护卫离开。
走在街上,迪蒙西摩尔微微眯着眼,好像根本不看周边的景物,只是鼻尖微微抽动。
满街的汗味,人的头发衣服、地上的石砖、周边的瓦和水,被太阳晒过的味道,食物的味道,秽物的味道。
许多的许多,都被略过。
只有马家那间卧房中,盘踞最久的、最主要的一股气息,在迪蒙西摩尔的嗅觉之中,绵延成了一道清晰的烟痕,绕向了远处。
他听到自己清晰的心跳,一步一步的靠近。
‘终于终于要补全了,那件东西,只有我才能亲自拿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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