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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坐在石椅上。
对面二三十位大妈在跳着大花轿,“我嘴里头笑的是呦啊呦啊呦,我心里头美的是啷个里个啷”
冯凯旋突然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那个“凯蒂猫”
,他就把它递给潘帅老师,说,给你,喜糖。
喜糖?潘帅吃了一惊,他本能地推拒,说,我不要。
冯凯旋非往他怀里塞,说,喜糖不能不要,甜甜的,沾好运,生活需要加点糖。
也许是30分钟前他还在台上,所以这会儿他一不留神就冒出了主持腔。
这让潘帅觉得有些怪怪的,想笑,更想笑的是,这学生家长非把这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喜糖往自己手里塞,而且是这么夸张、卡通的一个“凯蒂猫”
,有点傻乎乎的,蛮搞笑。
潘帅想,我又不是小孩,还有,这算是送礼吗?
所以潘帅一边笑,一边推,说,不要不要。
他又瞅了一下眼冯凯旋的衣服和发式,说实话,这喜糖跟他这穿得像新郎官的样子倒是挺配的。
冯凯旋见潘帅老师不肯拿,就“啪嗒”
打开喜糖礼包,说,好,现在吃。
他拿出一颗,递给潘帅。
潘帅只好接过。
“太阳出来我爬山坡,爬到了山顶我想唱歌”
对面的广场舞大妈们在变换队列,举着手臂,齐刷刷地起舞。
潘帅嘴里含着糖,开始对这学生家长讲述自己关于冯一凡转文科的想法。
他一边讲,一边吃惊地发现,做这家长的思想工作一点难度也没有,因为这家长不仅认同自己的观点,还不停地帮着强化、提炼。
比如这家长说,一辈子这么短,我们自己都不见得做自己喜欢的事,我们更得让小孩做他喜欢的事;他还说,我完全同意,如果他喜欢文科。
只有喜欢,才能workhard,才能出彩
冯凯旋如此认同,甚至让潘帅老师都忘记了跟他分析如果现在转文科,可能面对的风险,比如时间紧了;也忘记跟他探讨这一风险,与“以他儿子目前状态考理科多半考不上好学校”
这一可能性相比,做哪一个选择更划算;甚至忘记了跟他描述他儿子最近在学校的情绪疑点,以及从家长这儿了解家里有啥别的原因(这可是那“御姐”
交代的)
潘帅老师发现,他们讲得更多的、更投入的,还是关于“爱好”
“冯一凡的爱好”
以及“当下中国少年读书功利与乐趣的悖论”
。
就像两个男人做男人间的谈话,是奔往高度去的。
在这个过程中,潘帅老师说了一句:小孩眨眼间大了,不是小孩了,他有自己的喜爱、想法,你不能永远帮他拿主意,指令他选择,这会让他感觉压力,伤到他,让他没劲,没兴趣。
潘帅明显感觉到了,这话好像进入了这家长的心里去了,因为他瞅着自己的眼睛里,突然浮起了一层雾气。
然后,潘帅见这男人以他今晚最严肃的表情说,潘老师,好的。
小孩子一转眼大了,小孩妈平时管得比较多,处处在管,替他拿主意,这是有负能量的,因为孩子其实不再是小孩子了,我懂的,老师说得极对,我同意让冯一凡自己选,他想读文科就读文科吧。
晚上九点半,潘帅老师骑着自行车往学校去,他心里在想:嘿,冯一凡,我搞定了。
夜色城市,一路华灯怒放。
潘帅的车篮里放着一个大大的“凯蒂猫”
,他眼前闪过这个晚上冯凯旋富有喜感的举止。
他想,这人是魔术师吧,魔术师才穿成这样,好像刚从台上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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