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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们早就一无所有了,没有任何值得下手的东西,多半是哪里死了人,病死或饿死的。
自己能做的,终究还是太少了。
坐在对面的高瘦老者将一盏茶汤摆在雷远面前。
雷远知道这老者的年纪不过六十余,但此刻看他形容枯槁如朽木,显得极其衰老。
老者用来盛水的漆盏,表皮已经破碎,露出了内里的竹胎,与周围破败的房舍恰可相配。
茶汤则是用未经揉制的树叶煎出的,在夕阳映照下显得色泽焦黄,散发着可疑的气味。
雷远恭敬地双手捧着茶盏,略啜饮一口,慢慢放下。
并非雷远矫情,而是这老人值得恭敬对待。
此人姓李,名孚,字叔达,乃是本地有名的儒生。
他通晓古文经学,又擅解春秋,曾受公府征辟,也曾与东平大贤刘梁为友。
数十年来,这老人亲眼目睹了大汉从盛世到乱世的坍塌,亲身经历了难以想象的颠沛。
大约一年前,雷远曾经过此地,执弟子之礼拜见李孚,向其请教学问。
李孚广博见闻和谈吐中流露出的洒脱态度,都引起了雷远的钦佩。
这次雷远领命动员乡民们撤离,再度经过李孚的居所。
却发现这一家族过去数月里连遭灾劫,这时已经人丁离散、丧败得不像样子。
因为上次登门拜访时,王延陪同着,王延深知雷远对李孚的敬意,便问他是不是需要再去拜见。
说实在的,雷远没有这想法。
这一年里,雷远的内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好学知礼的文弱少年了。
当然,那时的雷远刻意如此,自有其缘由,可是对于这种奔走于儒门以求品题清议的行为,他现在只觉得很可笑,很幼稚,甚至有些愚蠢。
且不说李孚只是一个老书生罢了,算不得真正的名士;而雷远自己出身于乡间土豪,勉强读过几本书籍罢了,从未曾正经地治学,非得往士子队伍里凑,那是走歪了路子。
所以难怪邓铜等人明里暗里,都有些不屑。
但是既然王延提起,雷远便不得不去上门一叙,否则有向盛避衰的嫌疑,令人不齿。
好在李孚并没有与雷远砥砺学问的意思,这样的世道里,也没有互相抬举名望的必要了。
他只是邀请雷远在残破不堪的院落中落座,两人一起用些茶水。
“续之,你这些日子想必很辛苦?又或者,遇上什么特别的事情了?”
李孚问道。
雷远怔了怔:“劳烦叔达先生挂念……其实还好。
只是想到将有兵灾,心中郁闷。”
李孚摇了摇头:“必然发生过什么事,只是你瞒着我吧。
续之,上次你来见我时,纵使少年意气未褪,也难免透出鳞爪蛰伏的消沉之态;今日过来,消沉郁郁之态虽然还在,少年意气却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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