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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
他对自己也无法饶恕。
“钦禾?”
苏芸轻声唤道,目光担忧,她几乎有一种眼前少年要落泪的错觉。
林钦禾想开口说什么,却发现喉咙滞涩,像被火炭堵住,仿佛每吸进一口气都会牵扯痛到发麻的心脏。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用沉哑的声音问道:
“她没有说他是怎么长大的吗?”
苏芸看着这个几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怎么还会不明白他对那个孩子的感情,轻叹口气:
“在那样的地方能怎样长大呢?”
命运本就是不公的,有人生来含着金汤匙,有人生来如草芥,可一颗本该闪闪发光的星星,被荒谬命运埋进井底泥泞,或许耗尽力气也只能就此寂寂无声,一生掩埋在尘埃里。
林钦禾何尝不知道,可他还是不敢,不敢去想这些年陶溪在那个家里过得好不好。
那些明知他不是亲生孩子的大人,有没有出于愧疚善待他?生病了有没有人照顾他?下雨了会不会有人接他放学?他那么爱吃甜,会有人给他买糖吗?
过去每一年的圣诞节,会有人给他的陶溪买一个生日蛋糕吗?
人们或许可以当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次父母,但永远只能当一次孩子,有些东西错过这辈子再也要不回来了。
门外隐隐传来欢快的圣诞歌曲,每年都是那几首耳熟能详的曲调,但人们好像从来不会听腻,听了一年又一年。
林钦禾轻轻闭了闭眼睛,突然从座位上站起身,转身要走,却被苏芸叫住,她从包里拿出一个陈旧的皮夹,语速很快地说了另一件事:
“前几天陶坚辞职了,我专门去了一趟那家物业公司打听了下,听他同事说,前段时间陶坚经常出去,说是在赌博,输了不少钱,但没有找过同事借钱。”
陶坚的工作是她帮忙安排的,最近林钦禾在查这件事,所以她也关注着陶坚这边。
“他同事把他掉在职工宿舍的一个皮夹给了我,我本来想着陶坚可能会回来找,但他一次都没来过,同事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林钦禾几乎可以肯定是谁给了陶坚这些钱,他沉默地从苏芸手里接过皮夹。
皮夹显然用了很多年,粗糙低劣的皮质已经被磨损不少,里面并没有多少钱,但他一眼看到皮夹的透明夹层里有一张合照。
照片可能是在乡镇上的照相馆里照的,背景是一张挂着的天安门幕布,幕布前的正中央坐着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右边女人的身旁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
林钦禾很快认出来,女孩是陶溪画过的妹妹,这对夫妻不言而喻。
为了能塞进夹层,照片似乎被随意地折起了边缘,他手指顿了顿,将照片抽出来,展开被折起来的部分。
完整的照片里,陶坚身旁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
男孩站得笔直,冲着镜头微微扬起下巴,身上穿着旧黄的校服,脖子上整齐地围着红领巾,伸出右手做了个敬礼的姿势。
他嘴角咧得很开,一双弯弯的眼睛明亮如星,笑容比阳光灿烂。
好像他是世界上最开心的小朋友。
林钦禾看着全家福里被折起来的男孩,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下,他哑着嗓子对苏芸郑重地道了谢,转身向外走去。
平安夜下起了第一场雪,雪花在满街的圣诞歌声中寂静飘向大地,街道上五颜六色的伞高低起伏,四处都是流光溢彩的霓虹。
苏芸焦急地追到咖啡厅门外,将自己的伞递给林钦禾,轻声安慰道:
“一切还是幸运的,幸好你走到他身边了,不是吗?”
林钦禾肩上落满晶莹细碎的雪花,摇了摇头:“是他走到了我身边。”
他撑着伞疾步走进了漫天风雪之中。
作者有话说:
这是明天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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