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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东东跟着担架走了几步,见夏六一对她摇了摇头。
她便又折转回去,扶着元叔说,“元叔,您远道而来辛苦了,要不要先送您回去?”
“不用了,丫头,”
元叔拍拍她的手背,“我知道你孝顺。
我不急着回去,正事要紧。
老葛、老裘、段亲王,新‘龙头’的选举大会,就在六一的病房里举行吧。
我们送他一起去医院。”
一群人簇拥着担架挤出了电影公司大门,剩下几个马仔拖起许应尸体,麻袋一裹抬走。
独留了攀在棚架上的何初三,因为存在感微弱,竟谁也没注意到他。
良久之后,他才从棚架上摇摇晃晃地攀下来,弯腰捡起他那沉甸甸的小书包。
他木呆呆地看着远处地上那几摊新鲜的血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听见自己耳朵里嗡嗡的轰鸣声。
那个叫许应的黑道大佬费尽心机、杀人篡位,最后只落得这么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而夏六一受了那么重的伤,刚才还宛若鬼神附体,现在却奄奄一息地被抬出去……真的会没事吗?
他恍恍惚惚、心有忧虑,却无从而去。
在空荡荡的摄影棚里站了一会儿,他抱紧自己的小书包,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开。
……
凌晨时分,他出现在了自己家门口。
巷道里黄纸漫天,一股子劣质神香的味道,楼上住着的刘大妈在一群亲友的包围下哭天抢地,跪着朝天空磕头,求把她那开膛破肚死状奇惨的儿子还回来。
她不知道楼顶上发生了什么,只捶着地哭骂着你们这些黑社会,不得好死!
没谁注意到披着件黑夹克、对着地上黄纸发了阵呆、然后低头默默走过的何初三。
何牙医唏嘘感慨着把自己儿子迎进诊所,关了门小声跟他儿子唠叨,“她儿子自己不也是黑社会,作孽啊真是,啧啧啧……你昨天一天去哪儿了?!
那个夏六一走了没有?!”
何初三短短二十几个小时之内,不仅得知了黑道大佬们的纠结情史,还被人追杀、跳楼、背着一大男人跑了几条街、遁出城去又跑了几里路去找黑道大姐头、遁回来当影帝、目睹一场黑帮仇杀……其经历之丰富血腥,严重激荡震颤了他那颗幼小纯洁的心灵。
他脑子里仍然是空空荡荡,只木呆呆地放下怀里紧抱着的小书包,脱下他在摄影棚里偷的道具服装黑夹克。
何牙医嘶地倒抽一口冷气,他儿子赤裸的上身血迹斑驳!
“咿!
咿!”
何牙医张嘴大叫!
“爸,我没事,”
何初三低声地说,“血不是我的。
你能不能帮我打盆水冲凉?”
冲了这场凉之后,何大学生倒床高烧不起,死去活来地病了整三日,在梦里昏昏沉沉迷迷糊糊、自觉仿佛有一根棍子在脑浆里乱搅、潜意识地要把那些恩怨情仇一通混乱搅散、打包扔出脑海。
他阿爸替他去了学校,还了图书馆的大部头,又跟学校请假,称他大病不起,申请延后补考。
……
这边何初三在阴黑潮湿的小破床上梦生梦死,那边夏六一在私人医院的高级病房里、被医生正儿八经地包裹成高级木乃伊,也是深陷迷梦。
麻醉药的效力未过,他脑中一片混沌,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行走,耳边是许应临死前狰狞的笑声,还有他附在耳边带着万般恶意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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