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国公世子罗越求娶故上将军莫松之女莫寒水为妻,皇帝御旨赐婚。
礼部日子议定,皇帝即刻下召,靖国公世子罗越功勋卓著,封安平侯。莫松将军之女,莫寒水赐为安平侯夫人,大婚之日,如公主礼。
也就是说,莫二小姐的嫁仪,一切与皇室嫁公主一样的规制!
知情之人自然知道,莫寒水实则是当今皇后墨十一的亲妹妹,当初丫鬟出身的峻王义妹出嫁,尚且封一个郡主,如今皇后的亲妹妹受尽八年艰辛才有今日,自然要更加恩宠。
就是不知情之人也知道,莫二小姐不止是莫氏遗孤,风雷一战,更是屡立功勋,如今嫁安平侯为妻,朝廷施恩,以慰忠良英灵,也在情理之中。
圣旨颁下第二日,皇后传下懿旨,莫寒水进宫,入住建安宫待嫁。
莫家一门,仅剩下姐妹两个,妹妹出嫁,她做姐姐的自然要亲自相送。
莫氏昭雪不过两年,莫寒水重回盛京也才一年有余,与她有交情的夫人、小姐,也不过是当初同赴风雷的谢沁姐妹几人。这几人同时也是皇后莫寒月的闺中挚友,虽然说宫里规矩大,可是莫寒水进宫待嫁,并没有影响姐妹们前来热闹。
从那日一早,金胜门、承恩门、恩泽门三处的侍卫就应接不瑕,手执喜帖和金牌的夫人、小姐陆续进宫,经昌盛门、琼宛门向建安宫而去。
直到辰时末,总算得片刻清静,守昌盛门的一名侍卫吐舌,说道,“我们在这宫里也已有几年,怎么不知道宫里赏出这许多金牌?”
先不说持金牌之人可以随意出入皇宫,就是那金牌本身……那得多少金子?
另一名侍卫“嗤”的一笑,摇头道,“兄弟,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吧,从皇上登基,后宫只有娘娘一人,御史台上书,说什么屋子多人少,阴气重,非要皇上纳妃,皇上就一口气赏下几十块金牌,给朝中大人和各府的内眷,说是给后宫添人气儿。今天来的,不过是部分女眷罢了!”
添人气儿……
前一名侍卫吐了吐舌头,缩缩脖子道,“咱这位皇上,那可当真是……”
胆儿肥!
后三个字,没敢出口。
历朝历代,哪一个皇帝登基之后,不是提防旁人暗算刺杀,将一个皇宫守的铁桶一样,苍蝇飞过都要盘查一下是哪个粪堆里生出来的。
如今这位可好,夺位之后,不但没有加强守卫,还赏下这许多金牌,不止可以随时进宫,还将几大宫殿收拾齐整,分派仆役,可以任意留宿,将诺大一个后宫,做成一个车马大店。
只是,除去那富丽堂皇的亭台楼阁之外,来往的,可不是天潢贵胄,就是国之栋梁,就算是车马大店,那也是天字第一号的!
二人正在惊叹,只见宫道上一乘肩舆由恩泽门方向而来,在前领路的小太监快行几步,向二人施礼,说道,“两位大哥,容少夫人到了,请两位大哥行个方便!”说着将手里的金牌递上。
容少夫人,那可是景亲王王妃罗氏的姐姐,方便,自然方便!
两名侍卫验过金牌,恭恭敬敬两侧退开让行,罗雨蔷的肩舆晃晃悠悠过昌盛门,入琼宛门,隐入御花园深入。
看着人影消失,两名侍卫才吁过一口气来,后一个侍卫一呶嘴儿,说道,“你瞧见没有?不止是随意出入皇宫,容少夫人有孕,还恩旨可以在宫里乘坐车辇!”
前一个侍卫咋舌,说道,“也不听容大公子有什么功勋!”
后一个侍卫摇头,笑道,“皇上和娘娘的恩旨,哪里用什么功勋?再说,听说当年出那档子事,可是容大公子往泽州府报讯,要不然,那辅天盖地的檄文,仅凭几个糙汉子就抄得出来的?”
“哦哦!”侍卫点头,一脸恍然,说道,“难怪!难怪!”
这里两名侍卫议论纷纷,罗雨蔷的轿子早已穿过御花园,在建安宫门口落下。
刚刚踏进宫门,就听到殿内殿外一片笑语声声,罗雨蔷含笑挥退引路的小太监,扶着丫鬟慢慢向正殿而来,进门就见姐妹齐集,含笑道,“哟,今儿看来,是我起个大早,赶个晚集!”
内殿的人听到,齐齐回头,谢沁笑道,“你是双身子的人,就是再晚些也无防,横竖有我们在,新娘子不会闲着!”
罗雨蔷撑不住的笑,说道,“寒水脸皮子薄,你做姐姐的不替遮挡些,反说这种话!”说着往前凑,俯身道,“我也瞧瞧嫂子,今儿能将大哥迷成什么样儿?”
姐妹几人一听笑起来,说道,“还道你是个正经的,倒是会取笑旁人!”
莫寒水早已被姐妹们戏弄的脸儿通红,咬唇道,“你怀着身子,不在府里候,倒也跑来凑热闹!”
罗雨蔷笑道,“府里有大姐姐支应,你急什么,横竖误不了你拜堂!”
莫寒水咬唇,佯怒道,“人家在意你的身子,你倒总取笑人!”
罗雨蔷忙凑上去挨她身子坐下,笑道,“妹妹说笑罢了,好嫂子不要生妹妹的气才是!”
她左一个“嫂子”右一个“嫂子”,说的莫寒水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在她身上轻推,又是笑又是皱眉,说道,“这一路过来,也辛苦,快些歇会儿罢!”
虽然是乘坐肩舆,可是大早起身进宫,罗雨蔷也果然有些乏累,笑道,“我歪歪就是,不打紧!”
萧宛露掩唇笑,说道,“这还没有进门儿,倒心疼起小姑子来了!”扶罗雨蔷到侧边的榻上歪着。
罗雨蔷顺手将她手腕拽住,挑眉道,“你不要急,我还不曾审你!”
萧宛露扬眉,问道,“审我什么?”
罗雨蔷冷笑,说道,“这一个月,几次下帖子相请,姐姐总推三阻四,莫不是要和我们生份?”
萧宛露好笑,说道,“哪里的事?不过是征兵之后,军营里事务繁杂,脱不开身罢了!我们可不比你容大少奶奶的命!”
罗雨蔷点她,笑道,“好啊,我没有说你,你倒说起我来,可不是猪八戒倒打一耙子,抢理儿不是?”
萧宛露咬唇,强道,“我又不曾理亏,哪里要抢理儿?”
罗雨蔷摇头,说道,“那我问你,你和周将军的事,要瞒到几时?”
萧宛露吓一跳,忙捂她的嘴,说道,“小姑奶奶,你可不要胡说!”
只是此刻殿里虽然人杂,这话还是被旁人听到,谢沁扬眉,问道,“哪位周将军?”
萧宛露忙道,“哪里有什么周将军,姐姐不可听罗四妹妹乱说!”
“我哪里有乱说?”罗雨蔷扬眉,向谢沁道,“谢姐姐,军中可有一位周若瑾将军?”
“周若瑾?”谢沁一愣,瞬间露出一抹喜色,扯过萧宛露说道,“好哇,妹妹偷偷摸摸,连我也瞒着!”
那边莫寒月听到,问道,“可是当初洱阜的郡守,周将军?”
谢沁点头,说道,“当初他也是以莫家的旗号举兵,后来追随王爷同征风雷的。”
“哦!”莫寒月点头,说道,“此人本来不属莫家军,后来闻召举兵,也是不忿朝廷陷害忠良,倒是个忠义之士!只是我倒不知道他的家事。”
谢沁点头,说道,“就是他!此人虽说不是出身世家,在洱阜倒也是数得上的名号。当年众皇子夺位,他新娶的妻子死在乱军之中,他起兵平定一方地方,后来也不曾再娶。”
莫寒月点头,低声道,“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谢沁点头,向萧宛露劝道,“妹妹,若只说那周将军的品貌,倒也出类拔萃,妹妹若也有心,姐姐托人去说!”
萧宛露见再藏不住,脸色乍青乍白,微微摇头,咬唇道,“姐姐,旁人也倒罢了,偏姐姐不知道妹妹的难处?”
虽然说,当初宇文峻登基,放没有子嗣的嫔妃出宫,传旨去其封号,任由改嫁。可是,这曾经是先帝的女人,先帝又是被逼让位,又有几人敢要?
谢沁闻言,也不禁一默,暗暗叹一口气,见罗雨蔷还要再问,忙将话岔开,向莫寒月道,“怎么进宫这许多时辰,不见两位小公主?”
莫寒月含笑,说道,“她们也只会哭闹,不曾带来!”她与谢沁同经患难,心意相通,一句话就知她心意,再不多问,转向萧晨雨问道,“莫逆这些日子可好?”
萧晨雨点头,说道,“那孩子倒天生是做将军的,兵书战略,一说就通,全不生搬硬套,竟能举一反三!”
萧宛露忙问,“怎么今日不带进宫来?”
萧晨雨道,“前几日季公子接走,说是有几匹上好的小马给他挑选!”
莫寒月点头,叹道,“他不愿留在宫里,倒是劳你们照应!”
萧晨雨垂眸,默然一瞬,轻声道,“该当我们谢他才是,幸好这世上还有他!”
莫逆虽然是莫大公子莫寒霖之子,可是模样儿倒与叔叔莫寒风有几分相似。萧晨雨对莫寒风一片痴情无处托付,如今竟然将心思转在照应莫逆身上。
莫寒月隐隐担忧,可是今日是莫寒水大喜的日子,又无瑕多问,只是轻轻点头。
眼看近午,有小太监来禀,说道,“安平侯的轿子已到宫门外!”
莫寒水心头突的一跳,忙去抓莫寒月的手,说道,“姐姐,若不然,改天罢!”
一句话,顿时将殿内殿外的人惹笑,小静安王王妃贲氏连连摇头,笑道,“此话被罗侯爷听去,还不急死?”
武安侯夫人方氏也忍不住好笑,说道,“你可是皇上赐婚,礼部选的日子,满朝上下,宫里宫外,那许多人忙大半年,到这会儿哪里能说改就改?”
莫寒月也觉好笑,柔声道,“罗大哥你又不是不曾见过,怎么这会儿怕起他来?”
莫寒水咬唇,只觉一颗心儿突突直跳,低声道,“哪……哪里怕他,我……我……”
共经患难,同历生死是一回事,如今要嫁为人妇,心里却说不出的慌乱。
莫寒月自然明白。罗越的性子端稳,就算是对莫寒水钟情,私下相处,必然也是发乎情,止乎理,并不似宇文峻那样无赖。
如今莫寒水突然要和他同桌而食,同床而枕,自然是说不出的心慌。
眸光微转,凑首在她耳畔,轻声道,“你若怕他欺负你,最好的法子,就是先欺负他?”
莫寒水愕然,说道,“什么欺负他?”
莫寒月低笑,轻轻摇头,说道,“这几日的教引嬷嬷教你什么来着?”
被她一提,莫寒水一张小脸儿顿时涨的通红,甩脱她的手,啐一口道,“难怪罗大姐姐说你转了性子,今日才信!果然不是好人!”这一来,原来的慌乱倒是稍减。
莫寒月低笑,正一正她的衣衫,说道,“依礼吃过别亲宴,就要上轿了,莫家虽说无人,可这里这许多姐妹,倒也热闹!”唤随喜女官进来,扶她起身。
莫寒水心中一涩,抬头向她望去一眼,心里不禁难过。
自己大婚,还有姐姐相送,当初她大婚,身边竟然只有奸相一府的仇人在侧,相比之下,自己又比她幸运许多。
莫寒月却哪里知道她的心思?随在她身边儿往外殿走,轻声叹道,“原说一会儿我也一同往靖国公府去,只是怕有些不便!”
想到前次罗雨槐大婚,所到处那跪的满地的人,就大为无奈。
话刚落,就听身后叶弄笛“嗤”的一笑,说道,“十一妹妹还是留在宫里的好,要不然,旁人不知道是该顾着拜皇后娘娘,还是顾着迎新人!”
孙灵儿向她笑指,说道,“听听,这是在点拔十一妹妹,过些日子她大婚,不愿十一妹妹前去,生怕抢了她的风头!”
一句话说的叶弄笛脸红,追她呵痒,说道,“偏你这丫头嘴快!”
孙灵儿大笑,说道,“若不然,怎么我们就不觉得十一妹妹碍事,偏你那许多话说?”
谢沁见二人笑闹,忍不住好笑,摇头道,“两位妹妹要闹,晚些由着你们闹去,这会儿可不要误了寒水的吉时!”
孙灵儿向叶弄笛吐吐舌头,跳回莫寒月身边儿,说道,“可不,姐姐要闹,也要等姐姐大婚时,你纵想不闹,姐姐们也不会答应!”
叶弄笛见她还说个不休,连连顿足,指她道,“鬼丫头,我就不信你没有日后,瞧我如何取笑你!”
换平日,孙灵儿必然是吐个舌头做鬼脸,浑然不以为意,而此时听到,却不禁一怔,脸上的笑容落下去几分,却仍强道,“日后再说日后!”
莫寒月瞧在眼里,不禁心头一动。
这个丫头,怕也藏着什么心事。
吃过别亲宴,莫寒月亲自送莫寒水出宫,到昌盛门时,谢沁忙推她回去,轻声道,“你虽说是姐姐,可是长姐如母,她从宫里出嫁,这里日后就是她的娘家,按规矩,身为娘家人,不该瞧她上轿,否则会越送越远!”
莫寒月只好停步,握住莫寒水的手,轻声道,“妹妹此去,就是罗家的人,罗大哥为人端稳,待你又情深意重,姐姐将你交给他,自然放心,只是盼着日后,你们都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
多少人大婚时,会说什么大富大贵,相伴齐眉的话。可是姐妹二人历经生死,心中都深深明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才是最好的祝福!
莫寒水点头,不觉红了眼圈,感觉到她放手,忙掀起盖头,唤道,“姐姐!”见她回头,扬唇笑起,说道,“姐姐放心,寒水会好好儿的!”
“嗯!”莫寒月点头,喉咙也不禁哽住,是啊,还有什么比她好好儿的重要?
见姐妹二人动情,谢沁忙道,“不过是宫里宫外,日后她成日进宫来找你说夫君好坏,怕你没有烦她的一日?今儿且放她去罢!”
莫寒月也怕误了吉时,只好将莫寒水的盖头重新盖好别过,目送一行人出宫。
宫门外,罗越立在轿旁,眼看着一行人沿着大红地衣款款行来,目光不自觉在人群中扫过,却并没有那条纤巧的身影。
心底微觉失望,转瞬又再释然,暗暗摇头,自嘲道,“她已贵为皇后,又是寒水的姐姐,怎么会这会儿出宫?”眸光转上一袭大红嫁衣的女子,心中瞬间被一缕柔情占满。
他的记忆中,有年少时那个和罗雨桐一起修文习武的莫寒月,却因份属不同的军中,并没有见识过她叱咤风云的模样。
而随后的卫十一,她的智计狡黠,曾让他迷惑之余,也迷失了一颗心。可是,那时她已是御旨赐婚的峻王妃,他只能将那份情抑制深埋。
随后的黑岩一战,他追随峻王进攻黑岩,宇文峻与她相隔千里,却心意相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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