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装甲骑这玩意,盛于南北朝,从前隋到国朝一直都有,但因其用处过于单一,局限极大,国朝以来渐渐式微。主要是大唐的敌人多为草原牧骑,披甲不多但是跑得快,这让具装甲骑在西域、在漠北难以发挥威力。但是,在战场比较局促的辽东,又或者在于吐蕃的战争中,具装甲骑仍然发挥着作用。
各兵种各有擅场,战场正确,用法得当,具装甲骑才能一锤定音。否则,你用具装甲骑跟轻骑游斗,那就是作死了。
如果说毅勇军中哪部分最闲,一定是牛犇的步军,但如果多问一句,那就得有咱们卢八哥了。好容易捞着一次机会表现,老卢那是异常珍惜,亲帅二百具装在前,另二百甲骑居后策应。具装甲骑队形紧密,端平马枪平推,汴兵正跟卢龙步卒杀得难解难分,突然被铁疙瘩从侧方冲击,顿时倒了一地。
但汴兵毕竟不是羸兵,且军阵厚重,侧面占点便宜可以,愣往里打也打不动。撞翻当面数敌,马速便已减缓,有那疯狂的汴兵趁机冲上来,抱着骑士同归于尽。汴兵如此疯狂,卢八哪敢久留,用马枪将一敌钉在地上,丢了槊,擎起腿边的骨朵抡开,在亲兵护卫下从汴军阵中撞出。都不敢回头,直接从汴军的缝隙中跑过,一路向前,跑去跟麻利李正生汇合去了。
回身粗粗一看,人仰马翻,汴兵倒了一地,自家甲骑也翻了十余。有一骑还在挣扎,才站起半个身子就被汴兵扑上,一刀攮进脖颈,捂着狂飙的鲜血倒下。
心痛啊!
这边老黑与汴骑也已各自杀穿。都是精甲突骑,都憋了一肚子邪火。汴骑是因为被人各种骚扰、侮辱,一直抓不到机会拼命。燕骑则是因为汴兵屡次生事,这都打到家里来了。双方可算逮着机会,上来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张存敬看得分明。
卢龙骑兵优势确实太大。汴军虽不乏弓马娴熟的骑将,例如张存敬自己就是骑将出身。但似他们这等家有资财,自小就能在马上锤炼技艺的毕竟不多,汴军骑卒多是步卒改练,与这些边地良家子或者塞北胡儿一比,技术粗糙太多。哪怕以最擅长的突骑冲阵,也是汴骑吃亏,粗粗看看,基本是两个换人一个。对上那黑厮就更别说了。传说这李鸦儿就是见了这厮武勇,收他做义儿,传言不虚啊。至少张存敬相信,自己上去不是那老黑一合之敌。
就是看他胯下的马爷有点辛苦,这呼哧带喘地,啧啧。
数千骑兵骤聚骤分,各自丢下一地狼藉。
死人还在其次,卢龙骑兵这次出击的时机恰到好处,尤其那数百具装甲骑从阵间横穿而过,惊扰了军心,卢龙步兵则冀此稳住了战线。站在望斗里瞧得分明,除非全军压上赌一把生死,可是,张存敬感觉,宣武的敌人那么多,在这里拼掉一波老兵不上算呐!
不得不承认,此次打卢龙,准备得很不充分。本来东平王北进只是为了争夺东昭义,后面是打得顺利,顺手抢一把成德,开始就没想要来碰卢龙。这次出兵,完全是成德捞了一大票,又受了王教主的蛊惑,有点得陇望蜀了。
虽然都是老牌藩镇,这卢龙跟成德、魏博也确实不同。长期以来,成德、魏博只要自己不作还可以混日子,心态比较颓,但卢龙有边患压力,常年跟胡儿打来打去,完全不是一路人。成德、魏博单独对上河东啥时候赢过,卢龙呢,李可举都不说,就是李匡威跟独眼龙也是打得有来有回,若非李匡筹搞事、刘仁恭又送了一波,这么点人东平王敢来么?
上回打沧州,葛从周可是领了八万大军过去,最后也就是个虎头蛇尾。
老鸦堤一战,张存敬没在现场,不过从此战来看,他琢磨着至少还得再有二万精兵。两翼顶住,然后以二三万步兵正面压上,就拼人命,跟他兑子,将之压垮。打塌了李可汗的主力,就沿运河一路平推向北挤,直接打到幽州城下,李可汗要么继续来硬打送命,要么就被赶回山北。但是,要实现这个目标,五万战兵主力加数万运粮、护卫,得有十万兵吧。
现在明显兵力不足,那就没必要继续厮杀了。
张存敬下令鸣金。
李可汗见好就收。
双方渐渐脱离接触。
地上许多伤兵,翻滚呻吟。
仗着骑兵优势,卢龙兵开始挤压汴军,后面辅军则上来打扫战场。后方大营搭了临时医护所,一批手艺精湛的屠子杏林高手正等着救死扶伤。老马匪亲领百余骑在阵前游荡,将汴兵驱逐,遇到未死的汴兵就纵马践踏,有看得过眼的,就跳下马一顿翻找。
不知为个什么,好像跟一个装死的汴兵拉扯起来。眼看尸体居然伸手来抓,老马匪都被唬了一跳,忙一脚踹翻,“呲呲”两刀扎死,将这厮脖颈上的一串珠子撸下,揣进怀中。郑哥瞥见那是一串佛珠,纳闷道:“这厮,甚时信了浮屠?”怎么,杀人多了,想求菩萨保佑么。老马匪闻言一愣,比个手势,装模做样道:“贫僧稽首啦。”说罢跳上马,哈哈跑开。
打扫战场完毕,因是卢龙兵控制局面,自家伤兵至少都被抬回,汴兵,就只能等到卢龙撤退后再来收尸。
当夜,张存敬给真定城外的东平王写信,请求退兵,并开始为退兵准备。除非增兵,否则很难突破河间,而他很清楚增兵的可能不大。十月初二,果然收到回信,东平王允许退兵,张存敬立刻拔营走人,一刻都不多待。
大李又是一路护送,但并非追击。自家有苦自家知,义昌被打烂了大半,又要支援小刘,尤要安顿难民,这两年卢龙的压力很大。对了,还有镇内的抚恤。幸亏有个弟弟帮衬,省心不少。此情此景,李大郎一点也不想把汴兵再招回来。
将张存敬礼送出境后,大李又开始惦记自己的山北大会盟。
其实,李可汗也累,如有可能,他也不想颠颠上千里瞎折腾,但是如今的卢龙真是胡子眉毛得一把抓。
义从军、铁骑军、保定营出来许久,得让他们都回部落转转。一来宣传下李大帅的威与信,这两年打得还算顺利,须要通过这些杀才的嘴,把他李大帅的威风传遍草原。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些胡儿们老老实实,不敢生起别的心思。再来也得换人补人。义从军就是李大帅的草原抽水机,一茬一茬,等勇士都沐浴了他的恩德,草原就能更加安宁。部落最勇武的都在他的军中卖命,谁还敢造反,谁还能造反。
若非汴兵整了这么一出,此时他就已在柳城了。今年他打算去辽水岸边点把火。辽东旧地,渤海国趁大唐顾不上这边,悄悄偷过来,但一看唐军兵锋东向,很识相就撤了,而且扶余府还被契丹占着,够他们糟心的。至于辽南的那些城邦势力,李承嗣来报说实力有限,据称也都比较识时务。李三郎和自家老父明年准备在辽河那片大干一场,自己这个大哥兼长子,总得站个台、出把力不是。
奈何朱全忠赖在真定行营死活不走,搞得李崇文也不敢走啊。为了试探朱全忠,大李留下射日军在河间,其余各部统统后撤至莫州驻扎,先表个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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