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使者离去,敬翔道:“大王,是否急切了些?”
敬翔,字子振,畿辅同州冯翊人,唐朝侍中敬晖之后。早年屡试不第,逢黄巢打进关中,东逃汴州,辗转投了全忠。作为东平王的主要谋臣,他对汴州的家底非常有数。虽说汴州如今已是天下强藩之一,说是天下第一强藩也勉强可以,可惜也只是相对有些优势。一挑一谁也不怵,麻烦在于汴州处四战之地,易被群殴,西边有一群小妖怪,东南是杨行密,河东有李克用,河北的魏博、卢龙也都不是善茬子。
西边的小妖怪们,跟朝廷裹在一起不好下手,也意思不大。李克用二百五一个,穷横穷横的,河东残破,哪怕拼赢了也是吃亏。魏博没必要现在招惹,卢龙隔着还远。目前汴军的主要目标收拾东边的朱瑄、朱瑾两只猪,搞了这么些年,已经到了收官阶段,万万不能半途而废。所以,敬翔觉着,完全没必要眼下跑去北面开辟战线打李克用,左支右绌实在难受。
朱全忠没有答他,而是询问身边一虎将道:“赞贞,汴州能抽出多少兵马?”
此将叫做牛存节,字赞贞,原为诸葛爽的部将,后来投了朱哥。一路打蔡州,打河阳,战徐州,追随东平王转战南北,劳苦功高。面色黝黑的牛将军盘算了一下,道:“能出一万兵。”
东平郡王拍板道:“好。准备一下,你领这一万兵先走,半月内至濮阳驻扎。只是不管谁来,不见我将令,便不许过境,莫挑衅河东。”
敬翔试探着问:“大王是欲稳住罗弘信这厮?”
“咱六哥儿胆子小,不派些人去鼓鼓劲,怕就降了独眼龙。”朱三哥收起刚才的恭敬,一脸戏谑道,“这老小子耍心眼,爷爷就陪他耍耍。”对另一将道,“兴绪。你再走一趟魏州,我大军来前,千万别让咱六哥降了。”
之前河东军要过境魏博来郓、兖添堵,他奉命去劝说罗弘信不要乱闹,结果这厮非但不听,还前后两次放了河东军过境,打得李振李兴绪双颊通红。哼哼,现在魏博跟河东打起来了,李振躬身领命,决心好好跟罗大帅去聊聊天。
既然主公已经定计,敬翔也不再坚持自己的看法,想了想道:“只赞贞这一万兵怕是不够。据说独眼龙增兵一万,加上前面二万骑,有三万了。”河东军,还是有些实力的。早年独眼龙与主公没闹翻的时候,曾并肩征讨黄巢,沙陀兵之武勇,追得巢军满山跑,在敬翔心里留下过深刻的印象。
朱三哥撅着小嘴盘了一圈,道:“还是让通美去罢。”
通美,是葛从周的字,人称山东一条葛。在三哥这里,俨然已是头号打手。就是他,挖个坑将上一波跑来郓、兖捣蛋的河东兵杀了个人仰马翻。
敬翔道:“那郓州这边?”
东平王把玩着手里的一只镇纸,笑道:“朱瑾冢中枯骨,还能翻了天么?不急,且让通美备着。咱去得太快,嘿嘿,只怕六哥记不得爷爷对他情深意重。”
众将闻言,均会心大笑起来。
……
汴军这一准备就是一个多月。
李克用看魏博这帮乌龟缩在城里不出来,干脆开始拔钉子。似贵乡、聊城这等州城、大城不好弄,但是小堡子、小县城就好打许多,转眼成安、洹水、临漳等十余城相继陷落,西边相州治下都快被拔秃了,就连贵乡边上的魏县也已陷落。这波作战,作为罪魁祸首的李存信表现非常抢眼,打得十足用心,族弟李落落更是数次先登,深受干爹赞赏,每每带在身边同行。
晋王,就喜欢这样朴实肯干的好汉子。
晋军四处攻城拔寨,汴军不见人影,城里罗大帅坐不住了,李公佺等老杀才们也有点慌。玩归玩,闹归闹,再这么搞下去,魏博可就要被打烂啦。老武夫们天天围着李振转悠,催问东平王殿下何时能来救命。
罗弘信已是花甲之年,满鬓华发,身体虽然健朗,但明显中气不足。尤其前次在阵上跑慢一步受了惊吓,精神很是不济。李公佺沉默不语,倒是老悍将程公佐情绪高,拍着桌子叫嚣:“一万军屯在濮阳算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去问东平郡王啊,在这儿喊顶个蛋用。”已从聊城赶来的史仁遇撇撇嘴,义愤填膺地说,“我早说宣武靠不住,不必跟河东结怨过深。派个使者去跟晋王解释误会,多大个事?不听啊,非要打。好了吧。”一双眼眸看傻子一样看着罗弘信,臊得老罗满脸通红。
程公佐恼了:“当初是哪个要打李存信?还不是看上他那三万匹马了。啊,这是要不认账么。”拿下李存信,抢了河东一两万匹马,但是程公佐工作认真,忙着追杀河东败兵,一转头,李公佺、史仁遇两个王八蛋已经分了大头,只给他留了点残羹剩饭,恨得老程牙根痒痒,看见这两个老货就来气。
“李存信该打,那是因他祸害乡里惹了众怒。”史仁遇义正词严地回击,“但是晋王来,咱就把事情说明么。理在我方,为甚要约战呢。当时我说莫打莫打,赢了输了都不好。劝不听啊。”
从卫州赶来的李重霸挠挠头,想发表一点看法,但是瞅瞅一言不发的李公佺,又瞧瞧有气无力的罗大帅,决定继续装扎嘴葫芦。
程公佐还要放炮,罗弘信吭哧吭哧咳嗽起来,听声音就觉得老汉辛苦,肺管子都要漏了。“且,且住。”罗大帅压着喉头的麻痒,吃了口热茶汤舒缓,很是无奈地说,“请诸公来,是商议对策,吵闹有何益处啊。”眼角瞥了眼身边的一个青年,眉清目秀,正是他儿子罗绍威。心曰,一群骄兵悍将,儿子如此文弱,可怎么镇得住啊。“李公,那你怎么说?”
看皮球落到脚下,李公佺等了片刻才慢吞吞道:“事情明摆着,东平郡王不顺气,这心结不解开,怕是不会动。要么死扛,将独眼龙熬走。要么,看看怎样能让东平郡王满意吧。”说着就有意无意地瞧老罗。
罗弘信心说你这不是废话么,口里虚应道:“嗯嗯。大伙怎么看?”
未置一语的李重霸轻声试探:“要么再跟河东做一场?我看牛存节一万兵在边上,此次约到汴军营门口打,不能见死不救吧。”
“放屁!”听说有人还想出战,史仁遇只差没有一巴掌呼上去。
“史公,史公。”罗弘信赶紧拦住准备破口大骂的老匹夫,道,“粮食有,但这都三月了,农时已误,再拖下去明岁怎办?还是想法速速退了晋王啊。”
史仁遇道:“退兵?怎么退?晋王刚来时好谈,打成这样,怎么谈?只能请东平王出兵了。之前李振来劝莫给河东借道,不听啊。先放了史俨不够,又放李存信。如今我等与河东闹翻,人家能不拿捏咱么。哼。”老匹夫偷眼瞄了瞄罗大帅,不阴不阳地说,“罗公,说不得,你亲走一趟?若是俺这张老脸好使,我就去了,只因我人微言轻,说话不顶用啊。”
面对史仁遇的馊主意,罗哥手起刀落,砍了这老货的脑袋,鲜血溅了满堂。
呵呵,那是幻想,罗大帅表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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