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孔藂怔了许久,脑海中慢慢拼凑起一块又一块碎片,脱口而出道:“你这是熬鹰呢?”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用“熬鹰”来形容眼下的战局。
但脱口而出后,才发现意外的贴切。
熬鹰熬鹰,熬的既是百越人,也是他们搏浪军!
不将百越大军熬成红眼的公牛,他们不会乖乖的跳进提前给他们挖好的陷阱里。
不将他们搏浪军熬成红眼的饿狼,那么就算是将百越人给引进陷阱里了,他们也留不下狗急跳墙的百越人。
要想两方的状态,都达到恰到好处的状态,就需要用密集而细碎的厮杀,来不断调试。
不能太勐,逼得太紧容易崩断。
也不能太温和,太温和达不到预期的目的……
想通全盘谋划的孔藂,竟有一种开悟之感,仿佛眼界一下子就放出去了!
他没有冤枉白起。
白起的用兵之法,的确与廉颇上将军用兵之法,南辕北辙!
“熬鹰吗?”
白起低声念叨这这个词语,竟也觉得意外的贴切:“不错,老夫就是在熬鹰,将你们身上衰老、迟钝的爪牙都打磨去,长出更锋利、更尖锐的爪牙,重新入海搏击狂风骇浪!”
孔藂无言以对。
搏浪军的骄傲,令他很想训斥白起这种狂妄自大的语气。
但刚刚才见识完白起的大手笔、大气魄,他又由衷的感到自愧不如、佩服之至。
他不说话,白起说话的兴致却还很浓:“老夫无意诋毁廉颇上将军,实质上老夫时常推演廉颇上将军的用兵之法,多有所得,佩服至深。”
“然不知廉颇上将军是因受姬周王朝掣肘,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廉颇上将军的对敌之策,总有一种后发制人之感,历次搏浪军应对百越联军入侵之战,廉颇上将军都是见招拆招,几无通盘谋划!”
“这是个败着!”
涉及到廉颇,他说得还是比较含蓄,没有直白的说廉颇战略拉胯、应对被动。
他看着孔藂,很认真的说:“无论何事,汝欲行之,都必先对此事有通盘思忖,其后方能作通盘布局,纵差之毫厘,亦不虞谬以千里。”
“反观行一步、看一步的劳力之辈,行之正、事倍功半,行之错、南辕北撤,终其一生、大器难成!”
“汝既为搏浪军军团长,那么凡是都须得有通盘谋划,天时、地利、人和,皆在鼓掌之中,方来之能战、战之能胜!”
孔藂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勉强的抱拳行礼道:“参谋长教诲,末将铭记于心、不敢相忘!”
白起亦轻出了一口气,满意的颔首道:“孺子可教也!”
搏浪军……拿捏!
他再一次端详战场,目光迅速将敌我双方的伤亡、士气,时间、消耗等等要素,统统摄入脑海中,沉吟片刻之后才一抬手道:“鸣金收兵,命接应兵马警惕敌军从右翼趁乱突袭。”
孔藂抱拳领命:“喏!”
他按着佩剑,匆匆步下将台。
白起独自伫立在将台之上,俯瞰着整座战场,目光仿佛洞穿时空,看到了遍地万人坑,埋葬三十万百越兵马的画面!
他习惯性的眯起双眼,低低的呢喃道:“快了……”
……
“……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
长宁宫偏殿之上,陈胜倚在太师椅上,不紧不慢的说道:“我等治国施政,岂能漫无目的想到哪儿,做得到哪儿?这么个做事法,能把事情做好?”
殿下分居左右的李斯、范增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李斯率先站起身来,揖手道:“陛下说得是,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个谋全局、谋万世之法?”
范增跟着起身:“恕老臣愚钝,请陛下示下。”
陈胜很满意这二人的上道,抬手挥了挥。
立在一旁的蒙毅见状立马上前,取出早就备好的两份文书,给二人一人发了一份。
两份文书都未封口,二人接过来便径直打开,一字一句的仔细审阅。
陈胜适时说道:“我将我大汉第一个施政纲领,命为‘芒种’。”
“顾名思义,在我大汉立国后第一个五年之内,朝廷一应政策,都会围绕鼓励生产、鼓励生育这两大核心施展,比方说产粮达到一定标准,朝廷就给予一定的赋税减免,再比方说每家每户每生产一个婴孩,朝廷就奖励多少牲畜、绢布与粮秣……”
“总之就是一个目的,举国上下、同心协力,为解决全国饥馑问题以及壮大我大汉族裔而奋斗!”
殿下二人看完手中的计划书后,都陷入了沉思中,都在紧急开动脑筋,思索计划书上的种种政策可能会引发的负面影响……
是的,他们只思考负面影响,因为正面影响计划书上都已经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无须他们费心。
片刻后,李斯率先开口道:“陛下,将粮产与人口的增长与官吏升迁考核挂钩,是否会令地方官府不顾民力,强行分摊生产任务?”
陈胜颔首:“肯定会有这方面的顾虑,所以我说的是‘重要’,而不是‘唯一’、‘关键’。”
“当然,只是要将此事与地方官府挂上了钩,那么无论怎么减轻此事对地方官府的影响,都可能会有无能官吏强行摊派生产任务,这就得依靠御史台对百官的监察了,若能顺势挖掉一些无能无德的蛀虫,也是一举两得之事。
“再者说,我们总不能因为害怕底下人犯错,就连正确的事都不敢去做,那岂不是因噎废食?”
李斯想了想,觉得的确是这个道理,便揖手道:“陛下英明。”
他的话音落下,范增便跟着开口道:“陛下,国朝新立,国库空虚,若再对添丁进口减免赋税、奖励财物,恐国库入不敷出,无有盈余啊!”
陈胜:“这一条政策,会先交由户部核算,制定合理的奖励标准,不会透支国库。”
他没将话说死,但在他的心里……税才几个钱?
他堂堂大汉开国之君,统御九州万里锦绣江山,就算不去学那些生儿子没XX的房开,一镰刀收割你祖孙三代。
也能学学那些垄断性企业吧?要知道,二十一世纪的烟民,每年可是抽出了好几艘航母!
范增自然是不知道陈胜心里的小九九,但听陈胜的话有的商量,也就没再多深究,同样揖手道:“陛下英明。”
陈胜颔首:“如果你们没意见的话,明日大朝会上,便当廷提出来,请群臣共议吧。”
二人怔了怔,而后脸上都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合着您召我们老哥俩来,是要我们配合您走个过场啊?
陈胜笑着调侃道:“为了尊重你们的存在,我也是操碎了心。”
范增啼笑皆非的揖手道:“恕老臣直言,您这么做,并不会有什么用!”
李斯深以为然的附和道:“范公所言甚是,陛下高瞻远瞩、英明神武,百官早已习惯在陛下的统御之下做事,陛下要想开言路、那百官之谏,恐是不易。”
陈胜笑了笑,不以为意:“事在人为嘛!”
暂时来说,一言堂的确有利于他集中精力干大事儿,是好事。
但若朝堂中一直都是这副一潭死水的模样,那就是大大坏事了。
陈胜从不觉得自己是没有任何缺点的完人。
他也一点都不想考验自己的软肋……
这可不是权力。
这是独裁!
所以,还是谨慎点好,早些引导百官参政议政。
这也是一颗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