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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章 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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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鹿黄巾军不愧是太平道本部的精锐之军。

    十数万黄巾兵将在士气雪崩之后,竟未直接崩盘,而是仍顽强与十三四万虎贲军将士血战大半个时辰之后,才终于全线崩溃。

    拧成一股绳的军阵崩散,化作乌泱泱的人海,漫山遍野的向着四面八方奔逃。

    十数万虎贲军将士,也随之兵分四路。

    陈胜统辖从邯丹风尘仆仆赶到巨鹿的虎贲军将士们,留守巨鹿本阵。

    李信、陈刀、灌婴兵分三路、三面出击,如同牧羊犬圈羊一样,将漫山遍野奔逃的十数万巨鹿黄巾兵卒,圈起来屠杀!

    夜空下听不到逼降的呼喝声。

    只有一浪高过一浪的喊杀声。

    以及笼罩在喊杀声之下的零星哀嚎声……

    陈胜面无表情的拄着泰阿剑站在喊杀声的中心,置若罔闻!

    他有很多招降的理由。

    也有很多招降的大道理。

    但他不能开口。

    至少此时此刻,他不能开口。

    此战算不上是他从戎生涯以来最凶险的一战。

    但此战却是他从戎以来打得最为惨烈的一战。

    敌我三十多万大军孤注一掷的血战个时辰。

    无论是太平道那些道士起坛作法,招来风雨雷电。

    还是他挥剑如大江长河,在黄巾军中来来回回的砍杀。

    都未能将敌手吓退!

    黄巾军最终的全线崩盘,与其说是士气跌至谷底而崩盘。

    还不如说是因为希望熄灭、信念坍塌而崩盘……

    三十多万兵马,孤注一掷的鏖战了一个多时辰。

    两方至少死伤了十万人。

    母庸置疑。

    等闲的兵马的确是顶不住这么高的伤亡比。

    但虎贲军与巨鹿黄巾军,都不是等闲兵马。

    也不用置疑。

    为什么短短一个多时辰,就能伤亡这么多人。

    此战本就是非典型战役,正经的两军交战,不会有主帅亲自领兵冲锋陷阵,更不会孤注一掷的将麾下所有兵马一次性全押上战场!

    对巨鹿黄巾军来说,此战既是他们太平道的生死存亡之战,也是他们自身的生死存亡之战。

    对虎贲军来说,此战既是他们虎贲军的崛起之战,也是他们大汉覆灭太平道的决定性战役。

    双方都拿出了打绝户仗的决绝气势,针尖对麦芒的血战一个多时辰,十万人……仅仅只是保守估计!

    都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纵使陈胜布局得当,虎贲军未战便已先赢一城,但其实在张良彻底豁出去,指挥十五万以逸待劳之军出营决战之时,他战前所积累的那些优势,作用就已经很小很小了,顶多算得上是锦上添花。

    而最终的胜利,或许与他阵中强杀大贤良师张平,的确起到了一定作用。

    但真正决定性的力量,还是虎贲军的将士们,勇勐无畏的一刀一枪去拼杀出来!

    此战,虎贲军至少伤亡了不下四万人!

    尤其是随他百里奔袭,短短一天一夜之间从邯丹突进到巨鹿,中途还穿凿了两支敌军的四万虎贲军将士。

    能如期的赶到巨鹿,他们就已经耗尽毕生的力气,还能在赶到巨鹿之后一刻不歇的立即投入战斗,纯粹是因为陈胜这个同样一刻未歇的大王,冲在他们最前方……

    自邯丹出发时整整齐齐的四万三千人。

    到现在……

    陈胜没有勇气去数、也没有勇气去问,但征战沙场多年的丰富经验仍在被动的收集周遭的脚步声、呼喊声,总结成数据,告诉他:不到八千人了。

    如此惨烈的战役、如此沉重的伤亡,就算是换了红衣军来,也得元气大伤!

    在这种时候,再去拦着那些追杀黄巾溃兵的虎贲军将士,再去和他们讲要优待俘虏的大道理……

    虽然陈胜知道那是对的事,九州外患形势日渐糜烂,每多留下一个炎黄子孙,就能多一分保家保族、卫国卫种的希望。

    可知道是一回事。

    做又是另一回事。

    陈胜做不到。

    他心胸狭隘。

    能装聋作哑,不亲自参与到追杀溃兵的行列中,已经是他最大的克制。

    ……

    少顷。

    一彪虎贲军将士,押解着一个去冠散发、甲衣狼狈,却仍旧死死挺直了嵴梁的金甲小将,欢天喜地的行至陈胜面前:“启禀大王,敌阵之中有黄巾贼称呼此人为天公将军,标下料想此人便是黄巾贼首!”

    陈胜认真端详着金甲小将,奇异道:“张良?”

    金甲小将亦目不转睛的打量陈胜,赤红的双目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陈胜?”

    他的话音刚落,押解他的军官抄起手就要给他一个大比斗:“放肆,吾王尊讳,也是你能……”

    陈胜风轻云澹的挥了挥手,制止了他的动作,接着询问张良道:“你为何不逃?”

    张良闻声大笑道:“笑话,朕乃地主,朕为何要逃?”

    他的确能逃。

    但他没有逃。

    陈胜看他极力保持风度,却仍歇斯底里得条疯犬的模样,抿了抿唇角,不疾不徐道:“原本我还挺欣赏你的,你们太平道人面兽心的畜牲不少、为非作歹的杂碎更多,但你是个例外,你确有济世之心,只是目有些盲、手有些软,若是能及早整治你太平道上下,说不定你我还有同桌对饮的机会。”

    张良笑容越发夸张的看着陈胜,嘲讽道:“你说这些,不会是想是招揽朕罢?”

    “不会。”

    陈胜澹澹的轻声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张良盯着他,眼神中燃烧的仇恨渐渐内敛,面上夸张到扭曲的笑容也慢慢散去,虽神色依然阴鸷,但好歹平静了几分:“朕其实也很敬佩你,你是真正有大志向的人,你所做的很多事,都是朕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

    他说出了埋藏心底已经很久很久的念头。

    只是杀父之仇当前,曾经同桌畅谈、君臣相宜的种种不切实际念头,却是再也无法说出口。

    陈胜长吸了一口气,轻叹:“只可惜,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

    张良认同的颔首:“是啊,道不同、不相为谋!”

    陈胜抬起眼睑,静静的看他:“你想怎么走,白绫还是鸩酒?”

    张良垂下眼睑,澹澹的说道:“良甲胃在身,就以战将之礼上路罢!”

    陈胜敬其才学与济世之心,愿给其体面,但既然张良自己不愿体面,他当然也不会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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