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收起笑容,但语调不改轻快:“我还在想着你闲闲散散吃吃喝喝过了这么些年,陡然担了重务是否有这样能耐,这下看起倒是我狭隘了。”
耿青穆虽然在末址多年,陌桑当年也算是往来末址频繁,如今算起来已经是与先后三位君上交好,但他耿青穆在雪坞坐井观天,除了在文史典籍中学过些轶事倒是不曾面见过,此时一见,心下感叹,果然是周身气泽浑厚清朗不凡,当得起四海里响当当的名头,自然是恭恭敬敬正正经经行了个礼。
“先前听闻,你与予绎同去查一桩事,只是为何给了这新冥君这么大的面子有空过来?”音楠想起当日无根山槐愚说的,问道。
陌桑不知道从哪里顺了一把折扇,此时“啪”一声打开,一边欣赏着扇面,慢悠悠说道:“北翼衡当年做我的近卫,也算是劳苦功高,我长时不在冥界,众多事务便是他来打理,算来我也算欠着一个人情。当年亲事才定好日子,便找到我要我来为他证婚,我只当来为他撑撑颜面,现如今六界的风气不好,多的是拜高踩低。你看今日来的,莫不是帖子上请的那些大司中的贵客,碍于天帝指婚的面子,遣了坐下的童子来参加宴饮,我再不来,以后且不说在六界没有立足之地,那九凤妘琝就不是个客气的。”
音楠笑笑道:“多年不见陌桑君,这热心劲儿倒是不减。师弟且不要担心了,跟着他,我们还是座上宾。”
陌桑突然用折扇掩面,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四处观望着,压低了声音对音楠说道:“我也是今日才到,明儿的正礼怕还有诸多事务要同北翼衡先敲定。我这方正好有要事同你细说,丑时到我曾经住的花厅等我。”
音楠心下一沉,陌桑如此面色紧张的时候并不多,刻意不去想是不是那与予绎当日要办的要事有了些眉目,而这眉目又是否与末址相关,毕竟曾经陌桑不知何处抬了一缸子白水酒,不算是多么稀奇的玩意,却也是整的神神秘秘。答应了陌桑后,同耿青穆改了装束,又将夜笙和落白这类招摇物件隐去,方才跟在陌桑身后过了门口几个查验身份的关卡。对外称的是陌桑新领的两个小仙,一道来吃酒,殷勤的小鬼仙听罢,便更加殷勤地领着二人到了宾客休息的宫室中,特安排了一处安静的偏殿给他们。
虽说约的是丑时,但音楠心中装着几件事,已经是毫无倦意,而耿青穆毕竟重伤才愈,晚膳后便睡了。待耿青穆睡着后,音楠将殿中明珠的光辉散去,先到了约定的花厅等着陌桑。
花厅背后是当年陌桑的寝殿,如见看来新君有意留着并未挪动什么,在寝殿之后几道假山石后是相同布局规格的殿宇,只是门反向开,约莫是新君特意打造,上下气派喜气,红烛并着开的正好的红色曼珠沙,一层一层花浪在冥界的弱光之中,妖异中带着美感。连着的一段布置清奇的小廊,尽处是一处大小差不多的偏殿,认真一看,连周遭布置也是一个模样。
音楠不自觉走进细瞧那沾在曼珠沙上的一只萤火虫时,听到偏殿里头传来一阵不辨内容的声音,继而是周遭灯光全息。音楠隔的远,自然也听不清里头究竟什么动静,只是隐隐感觉,这娶亲之礼或许不如自己想的那般顺畅,自己内心里莫名升起担心,这股无名担忧让音楠笑了笑自己,笑自己瞻前顾后没了为君者的那些风度。
但是回望从前,末址的为君者从来也没个什么特别的风度,风流自在潇洒才是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