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昨日回去之后,他辗转反侧,也不是没有想过此物。然而穷尽脑汁,也始终不明其所以然。
在火枪一道上,毕懋康自忖大明上下,不会有人比他更厉害。
可是这次,在左梦庚这里却吃了瘪。
那个火帽他可是拿过在手中的,里里外外仔细看了的。除了发现火帽里面装了药粉,可那药粉是何物制成,根本看不出来。
左梦庚说其是后营最高机密,看来还真的没错。
其实昨日看过火帽枪之后,毕懋康就知道,以大明的技术,除了簧片稍微难点,其余的用差一点的材料,也不是不能造。
即使不能用火帽击发的方式,也可以改成燧发枪嘛。
可问题是,昨日左梦庚演示的火帽枪,不但火帽的用药十分惊奇,倒入枪膛里的黑火药也完全不同。
那个黑火药的配比,一定是最佳的配比,因此才能让弹丸打出那么远。
造不了火帽,又弄不出那么精良的黑火药,即使让大明造出了枪来,战场上遇到,还是完败。
胡思乱想中,两人走出造枪所。拐上一条小路,走不多时,已经来到了庄子边上。
却看到这里好生热闹。
庄子的外围,一些男人正来来回回地搬砖,似乎要盖房子。
可指挥他们的,却是一个女人。
“房子盖的大些,门也要大些。千座可是说了,会给俺们弄做衣服的机器。到时候啊,衣服管够,你们就不用光腚了。”
男女老少,纷纷大笑,手脚更加麻利了。
毕懋康指着那个女人问道:“这个妇人是谁?行这牝鸡司晨之举?”
栗香筑吓了一跳,赶紧提醒道:“哎哟,老大人,可不能这般说。这是被服厂的王秀芹厂长,掌管着全军、全庄所有人的体面呢。得罪了她,今后可没衣服穿了。”
毕懋康不信。
“区区一个妇人,你们这些大丈夫竟被她骑到头上?”
栗香筑想起了什么,唏嘘不已。
“没办法啊,王厂长可是上尉军衔,比那些中队正、大队副的级别都高呢。人家可是能直接向千座汇报的人,谁敢惹?之前有人觉着她是女人,不服从命令,脑袋现在还挂在那边呢。千座说了,军中服从命令不容计较。谁敢不服从上级,不听军令,杀无赦!”
“女子也能从军?”
毕懋康今天算是看了西洋镜了。
可是再看王秀芹在远处指挥若定,所有人都习以为常的样子,便知道此处果然不同。
绕过这处大工地,河边也在忙活。
数十个汉子此时正往河里放水车,呼喝的号子震天响,岸上看热闹的人也不少。
一个老头就在旁边大嗓门说着。
“老头子去找了少爷,跟少爷说,凭啥别人都有水车,咱们庄子上没有啊?这眼瞅着开春了,地里的麦子不能不浇水啊。少爷就说,老秦叔说得对,是得装水车。这么着,才有了咱们的份。兔崽子们,可得仔细点,这是咱们庄户人家的命根子。谁给弄坏了,老头子把他挂上面。”
干活的年轻人嘻嘻哈哈的,并不害怕。
“老秦叔,您就瞧好吧。冶炼所那边的水车都是俺们装的,早就干熟了的活。”
那老头正是老秦头,闻言便道:“那成,你们干着。老头我还得去学堂那边看看,差了啥,也不能差了娃娃们读书的地方。”
毕懋康从后面追上。
“老哥哥好。”
老秦头回头,一看是个比自己年轻些的老人。虽然衣着朴素,可那气度一看就不是平常人。
再看到栗香筑在一旁毕恭毕敬地陪着,还有什么不懂。
“这位官爷好。”
毕懋康摆摆手,笑道:“已经不是官啦,如今闲人一个。”
老秦头听了,点点头。
“不当官好,大明的官,有啥好当地?一个个吃人不吐骨头,早晚把这天下败完。”
毕懋康一口气没上来,嘴角直抽抽。
第一次听到不做官还是好事的。
这地方,不光那少年对朝廷缺乏敬畏。连个乡野老农也这么桀骜,真乃贼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