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道监察史的奏折抵达。
兖州曲阜县县令常景平,因为无法收缴到足额的税赋,一气之下悬梁自尽,现在停棺曲阜县衙正堂,家眷哀戚,但凡有人敢劝,遗孀就敢自戕给你看。
【隋开皇十六年(598年),诏改鲁县县名为“曲阜”,“曲阜”一名,一直沿用至今。627年并入泗水,634年(贞观八年)恢复曲阜建制。】
收不上税赋的原因,说起来也很简单。
曲阜县多数良田,都在孔、颜、孟、曾等家名下,而这些名家于武德年间被招抚优待,免除税赋。
谁也没有想到,因为这些优待,曲阜县的百姓开始投献土地。
投献土地给各家,百姓只用交税赋的五成给他们,而各家平白得这许多收益,岂不是皆大欢喜?
唯一不欢喜的是官府。
税赋流失,应缴朝廷的部分暂且不说,曲阜县的不良人、坊正、三老、差役喝西北风去么?
常景平就是这么被活活逼死的!
因为没有钱粮,曲阜县的差役、不良人已经作鸟兽散,县城内渐渐衍生乱象。
而被监察史指名道姓的,首当其冲就是颜家。
秘书少监颜师古满脸的茫然。
这事,好像大家都是这么干的吧?
怎么轮到额们就出问题了?
孔颖达怒视着颜师古。
独孤氏出头,是他们想拿蓝田侯当踏脚石,你颜师古又是为甚?
前面还高姿态的表示任由小王庄学院收取那些又穷又没有前途的儒家门生,转头你颜家又在背后搞名堂,甚么意思?
颜师古表示很冤。
颜家搞的名堂,关额颜师古甚么事?
对于小王庄学院,颜师古就是看不上,所以更不屑去搞甚么名堂。
这口锅,额颜师古不背!
“臣颜师古在外游历、为官已有数十年,对老家的事不甚了然,不敢妄议,一切听凭圣裁。”颜师古当机立断的认怂。
做事之前额连个风声都收不到,也甭指望额为家族挡刀。
反正,现在不管是谁来问颜师古,他一概回答毋知。
孔颖达也无奈。
虽然他在孔府的地位也不低,但终究不是家主,这些过火的事,即便他也早就提醒过家族,奈何无人听啊!
圣贤的后人并不是圣贤,不过是打着圣贤旗号谋取利益的凡夫俗子,阿堵物障目,贪婪起来,较世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吃相好歹控制一下,起码得让官府维持正常运转啊!
逼死常景平,曲阜县衙停摆,这得是多大的事!
李世民的目光扫向王恶。
孔颖达急了。
真派这个魔王去曲阜,天晓得会不会筑京观?
孔先师门前筑京观,乐子就大了,这一巴掌说不定能扇得儒家一蹶不振。
“臣孔颖达,保举监察御史马周去曲阜彻查此事!”
急中生智,孔颖达立刻推出了人选。
马周这个人,刚正不阿,做事也颇有手段,李世民一直将其视为宰辅之才,甚至评判为继房玄龄之后又一良相。
孔颖达推他出来,李世民还真不太好反对。
遗憾呐,这京观看不成了!
李世民咂巴嘴,意犹未尽地叹息:“既然如此,便着监察御史、太子右庶子马周出行兖州曲阜县处理此事,准许先斩后奏。着延州刺史、武水县开国伯常何率右屯卫三千兵马随行。”
这一下引得无数人侧目。
哦豁,有热闹看咯!
即便马周的杀性不如王恶,有先斩后奏之权,也铁定会拿人头祭天。
至于说常何随行,呵呵,老泰山为女婿保驾护航,谁敢玩甚么歪门邪道?
马周的品性如何暂且搁一边不论,有老泰山护着,你丫试试送个女色瞧瞧?
常何的横刀不会饶你!
马周回家告别了娇妻常绢,去蓝田侯别府跟王恶借了昆六、昆七两名昆仑奴,随后征辟了自家舅兄常威为典事,随行办事。
常威一肚子气,瞪大了眼睛:“要额成为你属下?做梦!”
让马周成为自家妹夫,常威已经很窝火了,如今居然还得听他差遣,凭甚?
常何关爱的一巴掌拍到常威几乎栽倒。
“兔崽子!你妹夫关照你,还居然不领情?你看看自己,文不成武不就,难道就指望你老子死了继承爵位度日!不去也行,打断了双腿,禁在后院!”
常威想哭。
阿耶不讲道理!
常何呸了一口。
道理?
拳头是道理,刀子是道理!
除非是马周这种人物,否则,别拿嘴皮出来说事!
这就是常何这种瓦岗出身的粗胚,在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领悟。
想化身咸鱼的常威,只能咽下泪水,委委屈屈地随着马周出行,一路背着监察史关爱地递来的手册,生怕错漏的哪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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