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中举

    贾氏满眼心疼地看着他垂肩塌腰略有点踉跄的背影，叹了口气，她最看重长子，最喜爱的却是这个幼子，虽读书不成，但为人通达精通庶务，当得起其父的左膀右臂，然而当朝为官最重正道，未经科举出仕，注定走不远，若无得力岳家帮扶更是举步维艰，他现在年轻看重颜色，等他大了自然会知道父母的苦心。

    某一日，顾天一带着随从及狐朋狗友们去郊外行猎，不知为何那匹温和的马儿突失前蹄，把顾天一甩了下来，又踏上一后蹄，造成顾天一左大腿粉碎性骨折，不幸中万幸的是出事的地点草丛灌木密集，性命倒是无忧。

    顾天一被抬回来后昏迷了两天两夜，经全县名医汇集抢救终于醒过来，调理一个月后被顾老太太接回京城，由太医接手医治。

    秋去春来，不经意间, 河边的杨柳抽了两次芽，红艳艳的荔枝结了两次，三年一度的秋闱过后，重阳节如约而至，离县城十里的笔架山上，俞家仆人阿顺沿着石阶快步朝山上走去，不时地抬袖擦汗并转头四望，待转过一个弯看到曲折山径前方半山亭里有五六个文人模样的人在赏景谈话，其中似有俞立信，登时脸露喜色，打了鸡血似的气力倍增，脚步雀跃，如履平地地急步向前，尚隔着二三十级石阶，迫不及待地喊道：“先生，先生，快回家去，送喜报的来了，说先生得了、得了蟹什么、什么……头？”

    送喜报的说是头名，叫蟹什么的，那是蟹头？蟹壳？肯定不能是蟹爪！阿顺实在不明白考举人跟螃蟹有什么关系。

    喊完了就再走不动了，双手撑着膝盖，俯身气喘如牛。

    山风徐来，把这两句清清楚楚地送入在场各人的耳朵，几个人皆拱手道贺：“恭喜俞兄！”“俞兄大才！”

    “同喜同喜。既是出榜，咱们且回，各位兄台想必也有喜报在家。”俞立信笑容满面地一边拱手回礼，一边徐步出亭。

    俞家，大门口仆妇们喜气洋洋地抬着几箩筐铜钱往外撒，看热闹的人熙熙攘攘，纷纷弯腰抢铜钱－－这钱是舍不得花的，给读书的孩子挂在身上沾沾喜气。

    头批送喜报的每人揣着十两银子喜滋滋地回去了，第二批、第三批接踵而至，方氏忙着打赏，俞立成接待道贺的左邻右舍－－今年不知道为什么比往年迟了两天放榜，恰与重阳节巧合，很多考生都和俞立信一样呼朋唤友登高望远去了，故而县城中举的许多人家无一例外地要派人出去把新鲜出炉的举人给找回家。

    俞立信到家时，正是这一幅忙乱又喜庆的场面，门口挤挤挨挨走不过去，有认识的喊一声：“举人老爷回来了！”

    人群奇异地静默了两秒，然后象突然打开了开关似的喧闹起来，自觉地分开，让出一条道来，乱哄哄道着喜：“恭喜举人老爷！”“举人老爷好好看哦！”间或也参杂着花痴的声音。

    俞立信边走边含笑拱手道谢，进了厅堂自然又是消息灵通的亲友的一通道贺，俞峻惟奉上早就准备好的文房四宝，由俞立信亲手给亲友每人一套，三岁的俞峻博随着他递出去的手一跳一跳：“阿爹，给我，阿爹，给我。”

    俞立信摸摸他毛绒绒的头顶，轻责道：“别捣乱，你的在阿爹书房里放着，让你大哥带你去拿。”

    俞峻惟上前抱起他，一路走一路逗他：“文房四宝是读书用的，你得证明你会读书才能给你。”

    于是奶声奶气的清亮童音渐去渐远，“我会读书！我背一首诗给大哥听：小时不识用，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宾客们皆恭维道：“俞先生一门四进士可期矣。”

    “小儿顽劣，哪里当得起各位谬赞。”

    众人一边恭维贺喜，一边毫不客气地接过文房四宝：这解元老爷的喜气哪是那么容易沾上的？那可是文曲星下凡，整个州府三年才一个呢！自己有资格上门道贺的解元，更是百年难得一遇了！

    游云龙与俞峻惟一样是听到喜报从县学请假回家，此刻看着俞立信的双眼冒着闪闪红心，想象自己将来也有这么风光的一天，俞伯父就不会再拒绝他了，那时风光迎娶阿君，人生夫复何求！想到这里，阿君那双灵慧狡黠的大眼睛似在眼前，不禁唇角轻扬，尚显稚嫩的脸颊红到了耳朵根，举目四顾，幸好现场乱哄哄的没人注意他，心里却很是失望，还以为今天这么喜庆的日子一定能看到阿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