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他完全同意段峰的意见,这里只要放个几千人马,必要时炸桥,就完全能阻断敌人的退路。
如此一来,他的大部队窝在这里就完全失去了意义。
而且,万一廖耀湘兵团没有从此经过,或者,还没有跑到这里就被……
我勒个去!
那,那,那……那简直太憋屈了。
前面的仗没赶上,大伙本来就意见一箩筐。
原以为这次捞到了大仗,万一是狗咬尿泡——空欢喜,大伙还不吐了血?
等等!
他的脑子里突然电光一闪——
如此这般,倒不失为一个机会!
上级不是先派我们迂回海城,拦截沈阳之敌,后来又改派我们到这里拦截廖耀湘兵团。
眼下情况,只要在这里摆上几千人马,必要时炸桥,拦截廖兵团回撤沈阳应该不成问题。
如此一来,我何不将主力渡过浑河,直取沈阳!
此念头一出,他的小心脏就像鱼漂子似的猛地往上一冲,胸口一阵紧缩。
“警卫员!警卫员!”孟占山大喊。
“有!”小王颠颠地跑了过来,叫了一声,“首长!”
“立即通知团以上干部开会!”
“是!”
一袋烟的功夫,几个团干部纷纷赶来,大伙兴致勃勃地向孟占山汇报着情况。
很快,在孟占山的召唤下,大家聚集在行军桌前,借着夕阳查看地图。
“各位,到目前为止,我们接到过两个作战命令,先是中央军委命令我们占领海城,切断沈阳之敌逃往营口的退路。后来,东总又改派我们到此堵截廖耀湘兵团。
各位,眼前的巨流河宽约百米,深二、三米,河上只有一条铁桥可以通过。只要我们在此放他个几千人马,必要时炸桥,阻断廖耀湘兵撤沈阳应该没有问题。
如此一来,咱们的大队人马渭集在此,就没有了意义。
各位,现在锦州已经打下了,长春也打下了,廖耀湘的十万大军也在瓮中,剩下的,就只有沈阳和营口这两股敌人,吃掉这两股敌人,显然势在必行!”
孟占山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梭巡了一圈,声音烫人地继续道:
“各位,与其把主力耗在这里,不如直接打进沈阳,拖住敌人!我们用主力打沈阳,即可以防止敌人逃往营口,又可以随时机动到巨流河堵截廖耀湘兵团的退路。
因此,我决定,留下13团坚守巨流河,其余部队直取沈阳!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孟占山的话一说完,大伙面面相觑,像一截截电线杆子戳在那里。
此时此刻,沿河一字排开的大队人马人声鼎沸,指挥所里却突然安静下来,如坠冰窟。
打沈阳?
我操,这……这也太不合理了吧?
区区一个冀西大队,就敢打沈阳?这……这也太不把国民党当干粮了吧?
孟占山仿佛看透了众人的心思,“各位,至于孤军深入是不是太冒险?其实不然。因为敌人是败兵,正处于极度恐慌之中,阵脚已乱,我们完全能够以少胜多。”
经过一番苦思,众人纷纷抬头,将灼热的目光投向孟占山,尤其是郭胜利,这家伙把后槽牙一咬:
“干!队长,我就认准一个理!这么大的战场,千军万马都动起来了,决不会只盯着一个廖耀湘!
我操,要不让咱冀西大队恶恶地打一仗,那世道也太不公了,老天都瞎眼了!”
一旁的王参谋长苦笑了一下,随即声音沙哑地说:“队长,叫我怎么说呢?你这其实又是在抗命!而且风险还不小!……不过,怎么说呢?我个人认为,你的方案是最佳的!”
孟占山把目光又投向了陆政委,“政委,你说呢?”
陆政委的喉结哽噎了一下,沉默了好几秒钟,终于声音发颤地说:
“老天,你老孟简直是和尚打伞——无发无天!我说,要是哪天你被枪毙了,我一点也不惊讶!
唉,经过靠山屯一仗,我也想通了,你小子和常人不一样,不能以常理论之。现在,我只问你三件事!”
“请讲!政委。”
“你小子,是不是捞不着仗打,非要强打这一仗?”
“不是!”
“你敢说你是本着对党和人民高度负责的精神,而不是在耍个人主义?”
“不是,绝对不是!”
“那么,你敢保证打沈阳不是羊入虎口?不是葬送了部队?”
这是个出乎孟占山预料的问题,他想了想,便反应过来:
“政委,这我不敢保证!我只知道,拖住了沈阳的敌人,就能为我军全歼廖耀湘兵团之后,再围歼沈阳的敌人创造条件。
我说,我们哪怕是遭遇重大伤亡,哪怕是打得只剩下几个人,对于全局来说,也是值得的!”
“好!”陆政委抬起手来,重重地在孟占山肩膀上拍了一下,随即又看了看周围的干部,“娘的,干!胆小不得将军做,将军也怕孟占山!”
他忽然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表情严肃地对段峰说:“段团长,守不住铁桥,一切都是扯淡!一旦事急就立即炸桥,出了问题提头来见!”
“是!”段峰使劲点头。
最后,他又转向了孟占山,“队长,下命令吧!”
孟占山凝望着众人,高声断喝:“同志们,13团留守,其余部队立刻渡过浑河,向沈阳进军!”
此时,火红的落日正缓缓落入河面,随着嗤啦一声,将一条巨流河染成了一条火红的绸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