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如此,哪怕就算到了后世,鬼神之说也不会随着主义的兴起而消失,毕竟生与死的秘密从古至今还从来没有人能够破解,对于死亡的恐惧,只要是个人,他就不可避免。
而军中,对于巫卜之事,既是要加以禁止,特殊时候,又是需要它的助力。迷信它不好,完全摒弃它也不是恰当的方式,后世如晋朝的孟观、隋朝的王世充、宋朝的狄青,都曾经利用过这种巫卜鬼神之说,来振奋军心,取得大胜。
所以阎行认真思忖了一阵子,才缓缓开口,来解开这个局。
“《六韬》有言,‘将必上知天道,下知地理,中知人事。’,《孙膑兵法》也言‘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不得,虽胜有央’,又有人曾言‘为将者,不通天文,不识地利,不知奇门,不晓阴阳,不看阵图,不明兵势,是庸才也’。奇门阴阳之术,难测费解,故而兵家之中,亦有一家分支,名曰兵阴阳家。”
“兵阴阳家者,顺时而发,推刑德,随斗击,因五胜,假鬼神而为助也。细分又有兵忌、龟兆占验、风角、刑德、辟兵五类,虽说兵事即人事,但其用兵之术,也并非无一二可借鉴之处。”
听阎行说道这里,马蔺、甘陵、阎兴等人连忙点了点头,徐晃思索了阎行话中的的深意之后,也才跟着点了点头。
兵阴阳家之流派,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前汉之时,汉武帝虽然“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但却并非是如秦朝那样“燔诗书而明法令”,采取禁绝百家的极端主张,这也是得益于文景之时,留下来的文化较为宽容的好传统。
儒家之家的其他诸家,虽然因为武帝将通晓儒家经典作为做官食禄的主要条件,把儒学作为官方学术,使得他们这些治五经之外之学的人一概丧失了担任学官的资格。但汉帝国的学术思想领域走的仍然是“博开艺能之路,悉延百端之学”的路子,这也让其他学派还能够继续发展下去。
其中,就包括了兵家的学说。
到了前汉成帝之时,步兵校尉任宏奉旨校理著录的《七略·兵书》中,就已经收录了不少兵家流派的著作,兵阴阳家,就是其中的一家。
再到了前汉末年、新莽之时,兵家已经开枝散叶,在帝国的州县中,有诸多兵家学说的分支流派,以至于昆阳之战前夕,这王莽还能够从全天下召集了六十三家兵法传人共计数百人,给他的几十万大军充当军中军吏。
这几百人的军吏当中,自然就有专门研习兵阴阳兵书的。
坐在上首的阎行结合两世的见解,将兵阴阳家的发展历程缓缓道来,论证了兵家和阴阳家结合的实例和合理性。看着诸人听得不断点头,阎行微微笑了笑,又话锋一转,说道了当下军中迷信巫卜之事。
“不过兵阴阳家所擅长的兵忌、龟兆占验、风角、刑德、辟兵虽然有用,却不是决定战争的决定因素,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这战争说到底,决定胜负的因素的是人,而不是神鬼!”
“《六韬》之中也曾言,将所拘者有九事,‘法令不行而任侵诛;无德厚而用日月之数;不顺敌之强弱,幸於天道,无智虑而候氛气;少勇力而望天福;不知地形而归过敌人;怯弗敢击而待龟筮;士卒不募而法鬼神;设伏不巧而任背向之道’。凡天道鬼神,视之不见,听之不闻,索之不得,不可以治胜败,不能制死生,故明将不法也。”
说到这里,阎行已经将他理解的巫卜鬼神之力可以借助,而不可以依赖的辩证观点阐述明白,也堪堪圆了这个局。
看着众人都面露沉思,各有所想,阎行也停止了话头,没有说后面的话,事实胜于雄辩,牛辅既然这么依赖崇信巫卜鬼神,那接下来的战事,也正好印证他供奉的鬼神是否真的有决定战局的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