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等皆知先发制人;后发者制于人,当下唯有趁胜出击,西进拿下长安,方为联军上上之选!”
有异议的几位将校互相对视了几眼,无从反驳,只好悻悻重新落座,而其他人也只悄悄在底下细语,没有人再敢站起来提出质疑了,再加上支持王国的将校的拥护,眼看军议主导权就要被王国攫取了。韩遂这个时候也不得不说话了,他起身振振衣袖,向众人环视一眼,才气定神闲地说道:
“合众将军所言极是,趁胜出击,西进攻取长安的确是我大军之首选,遂虽愚钝,亦知此乃天授之时,愿率我帐下兵马听令于马前,共同西进,攻取长安!”
韩遂的话语一落,依附在他一方的将校无不诧异,在他们看来推举王国实属无奈之举,帐下兵马最多、实力最强的韩遂才是联军首领的最佳人选,所以合兵以来,王、韩双方的人马之间可谓泾渭分明,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可如今韩遂却伏低做小,表态愿意听从王国的号令,若不是考虑自家的主公行事一向出人意料,底下心急的将校早就要嚷嚷起来了。
仿佛感受到底下人的疑虑,韩遂瘦长深邃的脸上泛过诡异莫测的笑容,他话锋一转,紧接着说道;
“只是仓促出兵实非上策,且不论凉州各郡尚未完全归附,其他各路兵马尚未赶到冀城,单是大军粮草筹集一项怕就得再多费些时日,否则一旦西进战事不利,大军后方粮草不济,虽百万众,无能为矣!”
韩遂这一番话直击王国西进计划的要害,粮草问题一直以来就是困扰联军行动不能持久的关键所在,底下韩遂一方的人趁机也附和起来。
王国这个时候总算领略到老谋深算的韩遂的厉害,他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直言反对,却以退为进将了自己一军,顺带还挖了一个大坑。如果自己执意再要打着兵贵神速、就粮于敌的幌子来反制的话,那么韩遂也不介意在西进路上给他下点绊子,只要战局胶着,后方再出现粮草不济,群情汹涌之下怕又是一场狄道的兵变。
胸口憋着闷气的王国眼睛死死盯着韩遂,过了片刻才吐出一口浊气,淡淡地说道:
“文约所言有理,西进之前确实需要保证后方安稳和粮草接济,如此方可后顾无忧!”
只要西进的大方向确定下来,就不怕没有机会来拿下韩遂的兵马,当下如果操之过急反而会着了别人的道。
王国心里暗暗想道。
···
后面的军议无非各方就如何在凉州攻城略地,筹集粮草西进展开商议。最终一场军议就这样在明争暗斗中草草地结束了,联军初步定下了西进的战略,只是今年一开春就战乱不断,各郡大多都误了农时,大军开拔要想筹集到足够的粮草怕是要等到来年了。
对于大多数时候都是纵马驰骋的厮杀汉来说,坐在堂上唇枪舌剑无疑比舞刀弄枪更加难受,于是军议一结束,或簇拥着王、韩二人,或三五成群各自离开了郡府,一刻也没有多呆。
单单一个将领走在了最后,他身体魁伟,有八尺多高,眼窝微陷,鼻梁高耸,长相看上去有汉、羌混合的特点。
他慢慢地踱到府外,等候已久的亲兵连忙凑了过来,准备伺候着上马。没想到这名将领也不急,他翻身上马后还余兴未尽地看了看郡府门内的照壁,脸上浮现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
刚刚他在堂上有如老僧入定,坐壁上观,但明眼人都看出在军议上王、韩两人相谈甚欢的背后是针锋相对。王国想借着西进的契机打压韩遂,一举统领所有兵马,而老奸巨猾的韩遂则变着法子想要架空初登高位的王国,底下的人都分成两派,就连自己都被算入了王国一方中。之前的王、韩合流不过是形势所使,后面两人翻脸火拼是必然的,所不同的只不过是要么韩遂被吞并,要么王国被架空。
想到后面两人争斗的情景,这名身材魁梧的将领联想到了以前听过的一首凉州童谣,其中有几句是这样的。
“三马竞道走,两马争道先,前马相斗死,后马自居前”。
如今用在这里再好不过,到时候王国、韩遂相斗而死,就是自己跃居在前了。
想到这里,骑在马上的这名将领低头摩挲着骏马的鬃毛,哈哈大笑,引得身边亲兵一阵侧目。
那名将领也不以为意,他嘴角稍稍勾起一个弧度。
“时人只知王、韩,孰知到那时,真正称雄的才是我——马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