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同一片夜色下,玄烨孤坐在乾清宫大殿中,桌上堆着好些没看过的奏折,他静不下心,翻开哪一本都觉得烦躁。
大李子在门前张望过两次,都没敢进来,正愁如何是好,转身惊喜地发现皇后来了。
“娘娘。”大李子迎上前,见皇后已经卸下珠钗首饰,清清素素的面容,穿着鹅黄纱袍,满身是温和的气息。
“不会再有大臣来了吧?”舒舒问。
“是,这么晚了,除非紧急军报。”大李子应道,“娘娘,您请。”
舒舒转身,从桑格手里端过些吃的,缓缓进门去,却无视坐在桌后的玄烨,径直转进暖阁里,玄烨愣了愣,不多久,舒舒又出来,朝他招手:“皇上,来吃些东西。”
玄烨说:“朕没胃口,还有很多折子要看。”
舒舒走来,拉起他的手:“吃过饭,才有力气,都是苏麻喇嬷嬷做的,不是御膳房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玄烨半推半就地来,坐下后依然意兴阑珊,舒舒把筷子塞进他手里,转身便走了。
“你去哪里?”玄烨问。
“把桌上理一理。”舒舒应道,“你吃罢了,我陪你批折子,难道让你干坐一晚上?”
玄烨没说话,舒舒便径直离开,等他胡乱塞了几口吃的,有了饱腹感,再出来时,桌上的折子已经被分门别类地摆好,连笔都洗干净了,重新码整齐,舒舒则站在一旁,仔细地研磨朱砂。
“皇上总说,今日事今日毕。”舒舒道,“时辰不早了,我看乾清宫的灯火还亮着,就猜想今晚是要熬夜。皇祖母再三叮嘱,不能仗着年轻挥霍健康,我就来了。”
玄烨坐下,叹了一声:“荣常在怎么样了?”
舒舒垂眸看着朱砂化开,如鲜血般,她道:“伤心欲绝,卧床不起,皇上别怪她,总要有那么一阵子。”
“朕还没得到消息。”玄烨说,“朕委托皇祖母调查并处理这件事,皇祖母还没送来消息。”
舒舒道:“那么皇上就安心处理朝政,不要被后宫的事牵绊。”
玄烨摇头:“恰恰是前朝的人,将手伸入内宫,他们是在向朕挑衅,这么快,这么急,这么狠毒。”
“皇上……”
“一切又开始了。”玄烨目光定定地说,“下一个鳌拜,会是谁呢?”
舒舒放下手中的东西,垂眸不语。
玄烨道:“其实朕早就明白,昔日用来对付鳌拜一党的,那些不光明的手段,早晚是会报应在朕的身上。只是没想到,那么小的孩子……”
舒舒想了想,拿起一支笔,沾满朱砂,送到了玄烨手中:“皇上,这不是报应,是宿命,是大阿哥的宿命。时辰不早了,皇上想要迎来明日的早朝,就把今日这些折子,都看完吧。”
玄烨抬头看着舒舒:“朕静不下心来。”
舒舒温柔一笑:“我陪着你,哪怕多看一本也好,把眼前的事做完了,咱们才有底气,去应对各种麻烦。而朝臣们的折子得不到回复,便是他们用来判断皇上心乱了的最简单的法子,这是皇上的职责。”
玄烨接过御笔,深深吸了口气:“再点一盏烛台来。”
舒舒欣然:“是。”
这一晚,直到过了子夜,玄烨才批完所有的折子,起身舒展筋骨,发现舒舒身上没戴任何珠宝,穿着平日寝殿里的衣衫,就这么来了乾清宫。
“你是为了承瑞吗?”玄烨问,上前把手递给舒舒,要她给自己捏捏酸痛的手指。
舒舒小心地揉捏着皇帝握了一夜笔的手,两人熟门熟路地往坤宁宫走,她说道:“是怕自己在边上晃悠,让你看着心烦,这样子,你察觉不到我在,才好啊。”
玄烨叹:“朕还以为,你是为了承瑞。”
舒舒却道:“臣妾是皇额娘,怎么能为儿子持服呢。”
玄烨停下脚步,反手抓紧了舒舒的手指,不自觉地用了力气。
“皇上,我疼。”舒舒直言。
“朕……不是为承瑞难过。”玄烨痛苦地说,“朕第一时刻想到的是,又有人要来威胁朕的皇权。舒舒,我这个阿玛,是不是太狠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