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敲响的时候,林秀还在床上发呆,听到是阿玉的声音,就下地让她进了门。
阿玉听到里面门栓响,推门不见人,向里走了几步,听见床帐里窸窸窣窣的声响,知道是林秀在穿衣。
过了片刻,林秀拉开帐子下了床,还是穿着昨天那套旧衣裙,不过昨夜已经被她洗过,这个时节,一夜过去也能晾干。
床边放着一套粗布衣裙,叠放的整整齐齐。
“那是店家拿来的衣服?”阿玉挠挠头问道。
“嗯,长这么大,还没有穿过那种衣服。”林秀眼神中有些嫌弃,“我还是喜欢身上这件,上面的花还是我自己绣的呢!”
“你的手艺这么好!”阿玉发出一声惊叹。
初见林秀时,她的衣裙已经脏到看不清颜色,现在洗了洗,才看出这是件淡粉色绣花衣裙,衣领和衣襟用银丝线绣出云纹,裙摆从下往上绣着缠枝花纹,整件衣裙的刺绣精细雅致。
林秀低头笑了笑,旋即神色有些暗淡,这身衣裙是她今年生日做的,还是娘亲手绘的花样,她从小跟着娘学刺绣,绣的活计人见人夸,娘总是说:“我家阿秀人漂亮,刺绣手艺又好,将来不知道便宜了哪家小子!”
可眼下,爹爹娘亲又在哪里?还有小弟,虽然平日有些犟头犟脑,可他会为了阿姐去和登徒子拼命……
阿玉拉起林秀衣裙细看,还在啧啧赞叹,忽然一滴泪水打在她的手上,阿玉慌忙抬头,只见林秀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滴在衣裙上洇开去。
“阿秀,你……怎么了?我是看你的花绣的好,就是……看看。”
林秀从袖中取出一块帕子,擦擦眼泪勉强笑了,“阿玉,你要看尽管看,我只是……想起了我的家人。”
对啊,到现在为止,阿玉才想起还不知道林秀的来历。
“阿秀,你是哪里人?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逃难。”
林秀低下头,用手指绞着帕子不说话,半日才开口颤声道:“我不是逃难,我是从都城逃回来寻家人,可他们……都不在了!”
林秀家在芜州城外一个庄子上,也是耕读之家,父亲虽未考中功名,但酷爱读书,母亲精于刺绣,年轻时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绣娘,一家人日子过得其乐融融。
四月的一天,风和日丽,她在溪边浣衣,遇到几位衣着华丽之人,第二日里正便找上门来,说有贵人想娶她入府做妾室,父亲不愿她去做有钱人家小妾,自然一口回绝。
本以为这事就此撂过,谁成想过了几日,她外出去买丝线,半路被人迷晕,再醒来时已是手脚被缚,被马车拉着走了一日,听外面人说话,才知自己到了都城。
林秀被关在一个小院中,每日除了有人送饭食,还有面容严肃的中年妇人来教她规矩,说要是不懂礼数冲撞了贵人就没有好果子吃,到后来还教起了穿衣打扮和侍寝。
她终于找机会逃出小院,好容易一路东躲西藏回到芜州,哪知一场洪水淹了庄子,别说家人,连亲戚乡邻都不知所踪,或许……他们只是出去躲灾了,只要等在这里,应该可以等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