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侧壁的梯子攀了上去,几分钟后,他爬到塔顶,站到水泥台上,向前走了两步,微笑着道:“你们好,我是纪委书记王思宇,受梁市长委托,特意来看望大家,你们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当面提出来,只要合情合理,市里一定想办法解决,大家要冷静,千万不要做出极端的事情。”
这时一位女工探出头来,迟疑着问道:“王书记,我刚才接到了电话,你说一个月内退回集资款,这事是真的吗?”
王思宇点头道:“千真万确,因为是我亲自联系的,所以完全可以向大家保证,集资款会及时返还,另外,市里也做了其他的安排,能够保证重机厂的工资发放。”
那位穿着红衣服的年轻女孩站了出来,指着水塔下面的警车,忧心忡忡地道:“王书记,下去以后,那些警察不会抓走我们吧?”
王思宇微笑道:“不会,绝对不会抓你们,是我们市里的工作没做好,让你们受委屈了,我在这里向你们道歉,重机厂的问题正在解决,请大家放心。”
这时一个穿着灰色工作服的中年女工迈出一步,皱眉道:“你们这些领导总拿话骗我们,一拖就是两三年,问题总是不解决,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王思宇叹了口气,向下指了指,微笑道:“再解决不了,跳下去的应该是我们这些市委领导,而不是你们,我知道大家都很不容易,但无论如何,都不能用这种极端的办法解决问题,你们万一出了事情,家里那些人怎么办,谁来照顾?”
那些女工沉默下来,过了半晌,都拿眼睛望着那位穿着灰色工作服的中年妇女,一个女工忍不住,低头嘟囔道:“凤姨,主意是你出的,现在怎么办,你倒是说个话啊?”
那中年妇女犹豫了下,就挥了挥手道:“再信他们一次吧,要是再忽悠咱们,就拿把火把重机厂点了。”
王思宇微微皱眉,苦笑着道:“凤姨是吧,以后可别出这馊点子,万一把事情闹大,最后受害的还是你们自己。”
“还不是你们当官的给逼的?”那位叫凤姨的中年妇女撇了撇嘴,先走到梯子边,小心翼翼地扶住锈迹斑斑的铁梯,慢吞吞地向下爬去。
王思宇如释重负,轻吁了口气,点了一根烟,微笑着道:“大家小心着点,看稳脚下。”
他在上面站了好一会,一直等所有人都平安下地,才最后一个下了水塔,这时围观的人已经大半散去,只剩几十个工人,三五成群地站在附近,低声议论着,两辆警车也缓缓离开厂区,向大门外驶去。
刘彩霞走了过来,有些不满地道:“王书记,这些人太过分了,还要您亲自上去请。”
王思宇摆了摆手,微笑道:“给梁市长打过电话了吗?”
刘彩霞抿嘴一笑,轻声道:“已经打过了,梁市长正在半路上,很快就到。”
王思宇点点头,赞许地道:“刘秘书,刚才表现得不错。”
刘彩霞红了脸,忸怩道:“王书记,经您刚才那么一点拨,我好像有点成熟了。”
“哪有那么快!”王思宇摆了摆手,笑呵呵地道。
刘彩霞吐了下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十几分钟后,梁桂芝带着几位政府办的工作人员赶了过来,她将重机厂的高层管理人员召集起来,开会商讨了善后事宜,重新布置了维稳任务,又与十几位职工代表进行了座谈,直到黄昏时分,才驾车离开重机厂。
回到梁桂芝的房间后,王思宇坐在沙发上,笑着问道:“梁姐,怎么不见俞书记?”
梁桂芝微微一笑,脱掉白色的风衣,挂在衣架上,打了个哈欠,有些无奈地道:“心情太糟糕,把一肚子火都撒在他身上了,上岸就把他赶走了。”
王思宇愕然,随后摸着鼻子笑了起来,摇头道:“这可是您的不对,不能总把俞书记当成出气筒。”
“没关系,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梁桂芝叹了口气,拖着疲惫的身子,沏了茶水,递到王思宇的手里,感激地道:“王书记,下午辛苦了,要不是你肯帮忙,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
王思宇接过杯子,抿了口茶水,笑着道:“还算顺利,其实工人们并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否则现场早就失控了,我们根本没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梁桂芝坐在沙发上,用手指轻柔地碾压着太阳穴,叹了口气,愁眉不展地道:“一时疏忽,险些酿成大祸,分管工业的副市长吴方舟阳奉阴违,没有按照我的要求,把解决重机厂问题的文件下发下去,市长助理刘延年也耍了滑头,在这个要紧当口,居然也请假回避了。”
王思宇摆弄着茶杯,沉吟道:“梁姐,两边都在逼你站队,所以现阶段,你肯定是要被动些的。”
梁桂芝点了点头,摘下眼镜,取出眼镜布,慢慢地擦拭起来,叹息道:“和省厅相比,下面的矛盾更加尖锐些,一时还真有些不习惯。”
王思宇笑了笑,摆手道:“不用急,总要有个适应的过程。”
梁桂芝戴上眼镜,笑眯眯地道:“用不了多久,你也会遇到相同的麻烦了,该怎么选择,想好了吗?”
王思宇站起身子,端着茶杯走到窗前,望着黄昏中的闵江,微笑道:“早就想好了,和你一起做热锅上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