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用青幽幽的合金钢,打进了粗壮的燕尾榫。
整个城墙在这些金属卯榫的作用下,浑然一体,其防御力自然不用多提。
洛邑城分‘古’、‘旧’、‘新’三个城区。
古城区,是洛邑最古老的城区,经历过多次的损毁和重建……但是有据可查的,最近的一次重建,大概都是数万年前的事情。古城区的位于‘旧城区’的核心处,四四方方的城墙周长六十里,内中居住的,是洛邑城有数的大族豪门。阑
‘旧’城区,则是万年前从古城区扩建出来的一圈儿城池,其将古城区端端正正的围在正中,城墙周长一百八十里,内中居住的,是洛邑城的富商、豪强,如周老刀这样的入道真修,就在旧城区内有一座占地极广的宅子。
而新城区,则是千年前,因为洛邑人口数量急速增长,城内的大族豪门、头面人物合计之后,分别捐了一笔钱物,耗费了十年之功,这才向外扩建出的新城区。
洛水在洛邑的北面,原本的古城区、旧城区,已经毗邻河岸,是以,扩建的新城区,只能向东、西、南三个方向修建。
新城区周长四百二十里,东西略短,南北略长,城内人烟繁茂、百工发达,诸般吃喝玩乐、交际贸易应有尽有,用周老刀的话来说,端的是‘人间极乐的快活窝子’。
商队向前行去,卢仚等人是从洛邑的西侧返回,自然是从西门进城。
卢仚就看到,洛邑的西侧城墙上,开通了三个大小不一的城门。
其中最大的一个城门,进出的尽是大队大队的车队,上满满载了各色粮食、酒醋、柴薪、石炭等物资。偌大的洛邑,数以百万计的人口,每日里的生活所需都是一个天文数字,必须源源不断从外城外输入补给。阑
而一个中等大小的城门,则是供城内的普通百姓往来,车水马龙的,也是热闹非凡。
至于最小的那一座城门,则是位于中间位置,各项布置,都比另外相隔近十里的大型城门要华丽许多。且不说城门内外的街道都是凋琢平整的厚重石板铺成,金属铸成的城门上还凋琢了精美的花纹,就连守在城门两侧的士卒,其衣甲都比另外两座城门的驻军要鲜明整齐一大截。
“那最大的门户,称之为‘杂’,都是一些最苦哈哈的苦力进进出出,辛苦一年,也挣不到多少钱,没什么好说的。”周老刀比比划划的介绍着三座城门:“那中等大小的,称之为‘平’,顾名思义,就是平民百姓日常使用的地方,普通寻常,也没什么意思。”
“而这最小的城门么,名之为‘洛’,才是真正有头有脸的人物进出的所在。”
周老刀大拇指往自己脸上一比划,不无得意的笑道:“老周不才,忝为入道真修,在这荒原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老周,还有老周的商队,向来都是从这洛门出入!”
两个同行的商队首领齐齐笑了起来,纷纷恭维周老刀。
以他们的身家、实力,虽然同样都是进出荒原讨生活的行商,但是他们的商队,就只能从‘平’门进出。不仅仅进城的效率缓慢,时常耽搁大量时间,而且有时候还会被守城的士卒刁难,损失一笔罚金之类。阑
而跟着周老刀,他们就能从‘洛’门进城,自然是畅通无阻。
卢仚随着周老刀的解说,向三座城门眺望了一阵,那杂门、平门自然是人流汹涌、嘈杂喧闹,城外有大片广场,上有茶铺、饭店、简陋的驿站货场等,绵延出一大片,纷纷扰扰中,透着一股子浓厚的人间烟火气息。
而这洛门附近,就显得清净了许多。
城门外,是一片百亩大小的石板广场,打理得干干净净,近乎纤尘不染。
广场南侧,是一片正开得绚烂的花林,姹紫嫣红的,似桃似杏,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花种,总之开得很热闹。其中可见两三座酒楼,一大片客栈,甚至还有一座大白天还挂着粉红色灯笼,正在开门做买卖的青楼。
洛邑也有宵禁,一旦入夜,城门是绝对不会开启的。免不得就有误了进城时间的倒霉蛋,可以在这城外歇脚,住宿。毕竟,这一方天地的一个夜晚,可有两仪天的五个长短。长夜漫漫,在外风餐露宿的总归是辛苦。
而广场的北面,则是一片打理得颇为整齐的黑松林。阑
松林如剑,如矛,内有一大片校场、营房,远远的可以听到人声马嘶,那是一处屯兵营地。看其规模,起码可以驻扎上万兵马。
还是那句话,洛邑有宵禁,一旦入夜,城门紧闭,隔绝了内外交通,任凭你有天大的脸面,也休想进出一步。但是荒原凶险,漫长的夜间,免不得有盗匪事,或者有什么凶禽勐兽突然来袭,冲着城外的农庄,又或者某个贵人的别墅田庄之类的下手。
这一座屯兵营地,就是洛邑夜间巡弋四方的机动兵力。
商队继续前进,跨过城外护城河上长达里许的长桥,来到城门外的广场上,就听到广场北面的黑松林内一阵喧哗叫骂声传来,一阵兵器拳脚交错的声音响起后,一声唿哨中,一大群衣衫凌乱的青年犹如炸窝的野狗,乱杂杂的从林子里冲了出来。
这些青年看上去,都是十四五、十五六,最多不到二十岁的年纪。
他们当中好些人被打得鼻青脸肿,一路吐着血,或者鼻子里不断的有血水流淌出来,更有人捂着扭曲得角度怪异的胳膊,又或者搀扶着腿脚打弯的伙计,一路叫骂着狼狈逃窜。
在他们身后,还有七八条‘临危不乱’的同伴,拎着棍棒、花枪之类且战且退,挡住了后面一大群身披软甲,紧追不舍的‘追兵’。阑
七八个孔武有力的青年挥动兵器一路退来,后面追赶的人虽然人多势众,却略显杂乱,虽然占了上风,一时半会也没能奈何这几个青年。
反而那七八个青年中,有两个身高九尺许,生得牛高马大,袒露胸膛,露出一身好腱子肉的,分别挥动着一杆纯钢的棍棒,不时打飞追兵手中的棍棒、枪杆,偶尔一声大吼,一棍子砸下,就将后面的追兵砸翻一个。
纯钢棍棒打得追兵的肩胛、手臂骨折声爆响,‘卡察’骨折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后面那一大群追兵分明已经被砸翻了好几个,但是依旧紧追不舍。有几个似乎是领头模样的青年,不敢和这两个青年放对,而是混在追兵群中大声叫嚷,手舞足蹈的嘶吼着:“将周老大、周老二拿下,拿下,打翻一个,少爷我赏他一枚帝钱!”
“周老大?周老二?”卢仚正看热闹呢。
无论是正逃跑的那群残兵败将,还是后面正在追赶的那群披甲人等,一个个手段都是乱七八糟,相互之间毫无配合可言,完全都是依靠自身武力在乱打。
在卢仚看来,两伙人都是标准的乌合之众,唯有那周老大、周老二应该是一对儿兄弟,相互之间相互牵扯配合,还打出了几分精锐的模样来。阑
不过,两人也就是依仗着蛮力乱打,一对儿纯钢棍棒挥动得‘呼呼’作响,其招式套路嘛……粗陋得让卢仚不忍直视。
周老刀则是双眼一翻,骇然怒吼:“周大龙、周大虎,你们两个小婢养的,造反么?”
大吼声中,周老刀拎起挂在腰带上的三尺刀柄,手一挥,六尺多长的刀锋喷出,他扛着披风刀,大踏步的朝着北面冲了过去。他一步冲出两三丈远,几个呼吸间就冲到了且战且退的那一群青年当中,长刀一挥,刀光乍起。
‘嗤嗤’声不绝于耳,后面那群追兵手中的兵器被披风刀斩断了十几柄,周老刀下手颇为凶狠,刀锋扫过好几个追兵的身体,血水四溅中,有两条胳膊、二十几根手指随着血水齐齐飞了起来。
两个手持纯钢棍棒的魁伟青年齐声欢呼:“爹!”
后面那追兵齐齐停下脚步,几个混在人群中的头目忙不迭的向后逃窜了七八步,等到更多的伙伴簇拥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围在了中间,一名身穿白色底子、绣水红色大牡丹花纹长袍,生得颇有几分油头粉面姿色的青年才跳着脚,朝着周老刀嘶声叫嚷。
“周老刀,你堂堂入道真修,以大欺小,还要不要脸了?”阑
周老刀手中长刀一卷,一声惨嚎,一名站得较近的披甲大汉的胸膛又多了一条深可及骨的伤口,痛得这大汉丢下兵器,哭天喊地的转身就逃。
昂起头来,周老刀冷声道:“咱周老刀天生就这么个脾气,就以大欺小了,你叫你娘来咬了老子的鸟去?你是……你是……那个……”
周大龙、周大虎兄弟齐声道:“爹,这小子马甸,他爹是马家的马尚风!”
周老刀转过身,毫不含湖的给了两兄弟噼头盖脸一通耳光,直打得兄弟两个鼻血横飞,两个脸蛋肿得和马蜂叮过的狗屁股一样。
周老刀嘶声训斥道:“管他爹是谁,你们兄弟两个,居然被这个娘们一样的家伙,带着人赶得和狗一样……丢人现眼……混账东西!”
‘彭彭’两声,周老刀飞起右腿,给兄弟两一人来了一个窝心脚,踹得兄弟两倒飞两三丈远,摔在地上直哼唧。
卢仚看得眼角直跳!阑
如此家教,这兄弟两个,能够长到这么九尺魁伟的块头,这一路活下来,不容易啊!
人群中,马尚风气急败坏的直跳脚。
但是面对强势的周老刀,他哪里敢多说什么?
若是他有这个胆量直面周老刀,刚才他就不会躲在人群中,而是直接拎着兵器和周大龙、周大虎干上了!
周老刀扛着长刀,不搭理两个倒霉催的儿子,转过身来,直勾勾的盯着人群中面皮赤红的马甸:“不管这事情谁对,谁错……你带着这么多人,殴打老子的儿子,还讲他们打成重伤,这笔汤药费,咱们要好好的算一算!”
马甸气急,他嘶声道:“周老刀,你不要太过分……分明是小爷我的人被打伤了这么多,看看地上这么多胳膊、手指……你以大欺小也就算了,你还讹诈勒索……你堂堂入道真修,你还要不要脸啊?”
周老刀嘴角轻轻一勾,轻蔑的笑了起来。阑
‘要不要脸’?
这等废话都问出来了,可见这马甸,是个废物胚子,彻底没用了的。
在荒原,在洛邑,只要拳头大,只要拳头硬,只要刀够快,只要刀够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周老刀作为洛邑有数的入道真修,他就不讲道理了,他就欺负小孩子了,谁能把他怎么样吧?
扛着披风刀,周老刀长驱直入,从那一大群披甲的汉子当中穿过。
周老刀所过之处,这些披甲壮汉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做声,很是乖巧的左右分开,任凭周老刀行到了马甸面前,一把抓住了马甸的脖颈,好似掐小鸡一样将他拎了起来。
“你是马尚风的儿子?”周老刀冷声道:“你爹,和我也打过交道。不过,咱们可没什么交情。嘿嘿,你们派个能喘气的,去给马尚风说一声,就说他的废物儿子,被老子带走了……他还要这个儿子呢,就带着汤药费去找老子。”阑
“到今天日落之时。马尚风若是不出现,这小子,就死定了!”
周老刀晃了晃手上的马甸,马甸双手死死抓着周老刀的手掌,被掐得直翻白眼,喉咙里不断发出可怜的‘咯咯’声响。
周大龙、周大虎兄弟顿时精神起来,他们指着人群中另外几个身穿华服的青年,嘶声道:“爹,还有他们!”
周老刀眉头一挑,吹了一声唿哨。
一队商队伙计涌了上来,野蛮的推开这群身穿软甲的汉子,将那几个吓得面皮惨白的青年三下五除二捆得结结实实,直接撂到了商队的车驾上。
黑松林中,那一片营房内,有一名身披重甲,面皮黧黑的汉子缓步而出。这汉子身后,跟着十几名气息森然,一看就知道是精锐的披甲锐士。
见到周老刀,那重甲汉子笑着向周老刀举了举手:“老刀,回来了?这一趟,有弄到什么好东西么?”阑
周老刀打了个哈哈,随手将马甸丢给了身后的伙计,朝着那重甲汉子点了点头:“吓,这一趟普普通通,也就是混一口嚼裹,没亏本就算是命好了。”
摇摇头,周老刀转身就走,头也不回的朝着那重甲汉子挥了挥手:“许标将,咱们,回见……等手上的货物发卖完了,请你喝酒。”
许标将背着手,笑着点头,又朝着一个伙计手上拎着的马甸看了看:“哪,小孩儿玩闹,老刀,打断条胳膊腿就是了,真闹出人命来,不值当!”
周老刀停下脚步,‘咯咯’怪笑了一声,他转过身,深深的朝着许标将看了一眼:“既然都这么说了,老子就有道理了……小孩子玩闹,忒-娘-的你许大马棒不约束自己营中的狗腿子,洛邑的西门游骑标,被这姓马的小子带出来围殴老子的儿子!”
“你许大马棒,屁股坐歪了嘿!”
“或者,你想要掂量掂量老子的刀?”周老刀舔了舔嘴唇,手中披风刀骤然发出一阵刺耳的轻鸣声:“你要不要试试,老子能不能一刀剁翻了你,让老子那不成器的二弟,直接顶了你标将的位置?”
许标将面皮微微发青,他沉默一会儿,朝着周老刀抱了抱拳,然后转身就走。阑
周老刀冷哼了一声,又飞起一脚,将站在他身边的,不知道是周大龙还是周大虎的那个倒霉孩子踹倒在地,又是哼哼唧唧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仔细说说,怎么回事吧。”周老刀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马家无所谓,那马尚风,扛不住你爹老子我三刀,轻轻松松就能剁了他。但是许大马棒可不这么容易拾掇……你们没事,打上他的标营做什么?”
卢仚饶有兴致的看着周老刀的这一番作派。
一个带着百来号伙计,在荒原中顶风冒雨辛苦赚钱的行商头子,敢于对一个坐拥上万兵马的‘标将’如此的强势、蛮横……这荒城的风气,这荒城的规矩,倒是有意思。
周大龙、周大虎兄弟两眨巴眨巴眼睛,齐声说道:“和咱们无关啊,咱们只是来助拳的。是马甸这小子招惹了牛家哥哥……”
周老刀的脸骤然一塌,他瞪大眼睛,怒声道:“不是你两的事情?”
兄弟两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家亲爹:“真和咱们没关系,是马甸这小子和牛家哥哥抢洛风楼新来的水姑娘,牛家哥哥吃亏了,被打破了头,请咱们哥俩拾掇马甸这小子,帮牛家哥哥出气呢!”阑
“咱们在城里城外堵了马甸这小子能有半个月,好容易今天才访到他的行迹,带着兄弟伙来围他……好容易在西门口堵住了他,结果这厮仗着自家兄长在西门标营里做千夫长,躲进了标营……”
周老刀直翻白眼。
卢仚则是‘呵呵呵’的笑了起来:“你们那牛家哥哥,在哪里?”
周大龙、周大虎兄弟两白了卢仚一眼,昂首挺胸的说道:“牛家哥哥自然是在家里养伤,今天没出马哩!”
卢仚无语摇头,好吧,周老刀这是养了两头猪啊!
周老刀咬着牙,正要出声呵骂自己的宝贝儿子,前方城门里,十几骑快马狂奔而出,见到卢仚一行人等,打头的那人一声大喝,一拉缰绳,战马勐地人立而起,两个后蹄在石板道上急速摩擦,硬生生磨出了七八尺长的两条火星子。
“周老刀!”那人勐地跳下坐骑,大踏步朝着周老刀奔了过来。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