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增嗤之以鼻,“莫要替自个儿寻借口,叛族便是叛族,背弃便是背弃!阿爹在世便说过,你向来心野心思多,你也莫做出这副阵势给我看——告罪祭?呵呵呵,你以为弄个告罪祭便能求得宽恕,那你真真把我丹增当成三岁小儿了!也莫要否认,你敢说,眼下这阵势不是你特意摆给人看的?”
环视着下方黑压压一片人头,丹增唇角笑得讥诮讽刺。
“是!”旺堆看着丹增,“不错,的确是知晓你们来之后,我才取消新年祭,改行了告罪祭。”
丹增眼中不屑而再添三分。
“可这场告罪祭——有罪的不仅是我旺堆,也还该有你丹增!”旺堆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一个巴掌拍不响,我旺堆确实有错,雪族一分为二,我旺堆难辞其咎!可你丹增就无错么?当年离散,到今日足足八十载,我分支一共故去族人一百二十一人,新生孩童男女共计一百九十八人,人口实涨七十七人!敢问这八十年,天柱山族地情形又是如何?敢问这三十年,天柱山故去多少族人,又添了多少族人?新生的族人,活下来的又有多少?”
连珠炮的一串质问,让丹增说不出话来,一个字都不答,鹰隼般锐利的眼中,黑漆漆的一片不见底,唇线抿得紧紧。
而面对旺堆迫人的追问,十二名年轻雪族皆面露怆然,低头不语。
“不能说,还是……不敢说?”旺堆一改早前温和,咄咄逼人地再上前半步,“那我换句来问,我旺堆今岁一百一十有五,十八族中,我雪族算是高寿一族,我这等年岁在雪族亦不算少有,如今天柱山同我相仿者有几人?罗桑、才让、桑曲……他们同贡嘎自幼一起长大,最是相好不过,怎么一个人都没来?”
丹增的脸色变了又变,脸颊肌肉连连抽搐,却没办法回话。
卓玛露出不忍,眼底一片悲凉。
罗才、才让、桑曲……都不在了。
这几人皆是本支当年坚持留下的长老,若是活着,同旺堆年岁相差不远,三人中活得最久的才让,是在丹增继任族长之后离世的。
旺堆和丹增对话来往激烈,到了最后,只见旺堆步步迫近,丹增却面色青白交错扭曲,咬牙一字不答,这厢听不懂边语的牧清三人,不禁转首朝那听得懂的三人望去。
罗才同赛戈朗看着场中,两人神情复杂难言。
叹息有之,也有怜悯。
而沈霓裳双手托着那雪盐雕刻的莲花,眉眼半低,没有看向场中,却似沉静在某种思绪,对这边三人的询问目光,也似无觉。
赛戈朗没动作,罗才朝三人摆了下首,示意无事。
这场面虽激烈,但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到动手的地步。
自双方会面,一开始,丹增占据了绝对上风,但莲花转移到沈霓裳手中后,风水似乎就掉了个个儿。
丹增被质问,一字不言。
良久的沉默后,丹增终于抬目,目色沉沉:“他们是死了,回归了雪神怀抱,那又如何?你活着又如何?无论活着还是死去,叛族者永远得不到雪神的宽恕,便是死了,灵魂也寻不到雪神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