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需要一层层的追溯深挖,回到近江之后,卢振宇就开始重新调查,这回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从1995年时的近江金融证券市场入手,那时候近江有好几家券商,包括外来的君安,那时候还不叫国泰君安,还有万国,那时候也不叫申银万国,以及本土的淮江证券和近江国投,李家叔侄应该指的是市委书记的公子和李幼军和他的小叔叔李星寒。
这些资料都是卢振宇和文讷从故纸堆里翻出来的,他钻进近江图书馆,调阅了1995年的淮江日报,近江日报,江城晚报、上海证券报,海量的信息慢慢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李星寒,1960年出生,是前任江东省副省长的幼子,标准的官二代,时年三十五岁,出任近江国际信托投资有限公司的总经理,江城晚报上有他的照片,宽大的双排扣戗驳领西装,紧闭的双唇,鹰钩鼻子,眼神极具侵略性,用现在的标准就是妥妥的霸道总裁范儿,和他相比,那时的陆刚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近国投在327国债期货事件中究竟是空是多,卢振宇查不到,但他可以查到此后十余年近国投一直活跃在金融舞台上,这说明他们站在多方,那么为什么叶小冬会说李家叔侄损失惨重呢?
带着这个疑问,卢振宇动用了张洪祥的老关系,辗转找到了当年的证券从业,现在已经退休的淮江证券员工江海涛。
江海涛要求采访匿名,卢振宇表示我们这个采访是私人性质,并不会见报,对方才放了心,谈起327事件,老人依旧心潮起伏。
“那真是一场大战啊,中经开对战管金生的万国证券,现在想起来做空真是傻透了,中经开是什么背景,人家从里到外都是财政部的人,国债是不是提高利率,人家肯定早就得到内幕消息啊,这就相当于两个人打牌,其中一个人可以作弊看到对方的牌,这怎么玩啊,但是管金生不信邪,非要硬杠。”
江海涛抽了一口烟,陷入回忆:“那天上午,财政部宣布提高贴息,当天多空继续激战,我们连午饭都没吃,一直盯着盘面,多方活生生把空方逼上了绝路,几十个亿的亏啊,我还记得最后八分钟,万国抛出730万口的超级卖单,直接一招封喉,730万口啊,什么概念我告诉你,这一笔交易的金额,相当于上一个年度中国全国的GDP的三分之一!”
卢振宇和文讷瞠目结舌,那时候他们还没出生,不知道还有这么疯狂的年代。
“这一招之后,万国直接从巨亏六十亿,变成了盈利四十二亿,多方全面爆仓,亏惨了,可是问题来了,万国的卖单是没有保证金支持的,当天晚上新闻联播就宣布最后几分钟的交易无效,依然是多方获胜。”
“如果有心脏病,说不定一天会死很多次。”文讷做了个鬼脸。
“还别说,我们这有个交易员就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死了,当年做国债期货是可以加很大的杠杆的,保证金才2.5%,就是说你拿出二百五十万,就能做一个亿的交易,赚起来猛,亏起来也吓人,足以让人赔上性命啊。”
“您记得李星寒么?”卢振宇等老人感慨完了,提到了正题。
“李星寒谁不认识,近国投的老总,李书记同父异母的弟弟,开一辆奔驰车,喜欢穿西装,身边的女人走马灯一样换,据说还跟那个谁,当年国内最流行的女明星,一时间想不起来名字了,有过一段交往,这个人不简单,那真是我们这些年轻交易员仰视的对象,我和他也就是吃过一次饭而已,那个风度气质确实好,有架子,但是不居高临下,会让你觉得很舒服,难怪那么多女人喜欢他。”
“那么李星寒的近国投,在327事件中是什么角色么?”卢振宇继续问道。
“近国投做空的,赔了多少我不清楚,但是人家家底厚实,没倒闭,又起来了。”
“您记得叶小冬这个名字么?”
“谁?”
卢振宇拿出了打印的照片,P掉了其他人,只留下一个青春洋溢的叶小冬。
江海涛戴上了老花眼镜,回忆了半分钟,才叹了一口气:“叶小冬是我的客户,我当然记得她。”
“当年发生了什么?”卢振宇心跳加速,真相即将大白。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可不清楚,我只是个年轻的交易员,我哪能知道这些人的事儿啊。”江海涛又点了一支烟,风轻云淡。
“几个月后叶小冬失踪了,到现在都是按照失踪人口处理的,但据我调查,她应该死于谋杀。”卢振宇冲文讷点点头,后者会意,拿出手机,放出叶小冬那段录音的开头:
我是叶小冬,现在的时间是1995年7月4日零时,我现在宣布,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自杀,如果我以任何形式离开人世,一定是死于谋杀……
“够了,我不想听了,我累了,想休息一下。”江海涛起身,摆摆手,示意客人可以告辞了。
“您这是?”卢振宇看到江海涛嘴唇发紫,捂着心口说不出话来,意识到不对劲,文讷反应更快,跳起来在江海涛身上摸索着,翻出速效救心丸倒进老人的嘴里。
江海涛缓过劲来,悠悠道:“这么多年了,这个梦魇依然挥之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