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左晖目中透出一丝说不出的神色,似乎是有些无奈,有些欣赏,又有些感激。
他与凤无忧素昧平生,不过几面之交,可是凤无忧竟愿意为他这么一个陌生人,而去向执掌兵权的卓天宁寻仇。
这样的女子,当真是令人心折。
可惜,他没有时间再去和她交往了。
凤无忧看着他,又说出了自己能想到的第三件事情。
“你可想杀上官幽兰?”
是,眨一下眼睛。不是,眨两下眼睛。
可是,左晖却眨也不眨,只是盯着凤无忧。
凤无忧微怔,这是什么意思?
但一瞬间,她就明白了。
她轻轻点头:“不错,上官幽兰算什么,早已不值得你挂怀。”
这一次,左晖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
年少的爱怜,多年的错付,到了临死的这一刻,通通都放下了。
他父亲迟迟未出宫,只怕已经遭了上官幽兰的毒手。
他不愿说恨与不恨,他父亲是为国而死,死得其所。
而他与上官幽兰,只当从未相逢。
凤无忧一连说了三件事情,见左晖神色渐渐颓靡,问道:“你可还有别的事情要我去做?”
左晖眨了一下眼睛,停了一下,又眨了一下眼睛。
这不是否定,而是两个肯定,说明,他有极重要的事情。
可,凤无忧却皱起眉头。
她能想到的和左晖相关的,方才全都说了。
左晖还有什么事情想要她做?
她想不到,真的想不到。
“左晖,我”她正想告诉左晖自己实在猜不到,却忽然被萧惊澜扯了一下袖子。
“左公子在写给你看,别吵他。”
凤无忧连忙往左晖手的位置看过去。
他的右手已被炸断,下半身也不见了踪迹,但左手却还连在身上。
虽然也受伤不轻,但似乎,左晖还能勉力控制。
此时,那根只剩下三根手指的左手,正在林中的泥地上极力地移动着。
一竖,一横折,一横,再一横
是个“日”字。
凤无忧盯着那字,心头却似被什么揪住了。
那字歪歪扭扭,就连刚学字的小童也要写的比这好几倍。
左晖的字在东林是出名的,谁能想得到,有一日,他竟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写得出这样的拙劣的字迹。
简简单单几个笔划,却似乎耗尽了左晖全部的力气。
可是,他仍在挣扎着,又在那“日”字下面,吃力地点下一点,然后移着手指,到了点的右侧。
可,就在此时,他的手忽然不动了。
凤无忧惊觉了什么,猛然转头往左晖看去。
只见,左晖眼睛用力盯着自己手的方向,脸上全是不甘的神情,可是他的气息,却已经彻底消失。
凤无忧一身的血都沸起来,可她浑身冰凉。
左晖,如清风朗月般冲和舒服的男子,一生为人着想,与人为善,从不争执,本该手执笔墨,著书立说,以学问名传后世。
可谁能想得到,他竟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死在绝不该是他出现的地方?
温柔与傲骨,从来都不是对立面,他们可以并行不悖,一如这个在她面前壮烈赴死的男子。
凤无忧紧紧地盯着左晖写下的最后那个字。
这是他拼了性命也要为她留下的信息。
“我一定会猜出这个字的意思,你安心去。”
凤无忧伸手覆在左晖的眼睛上,为他合上双眼。
不知是不是错觉,左晖面上本都是不甘之色,可是在听了凤无忧的话之后,那不甘之色竟似乎淡去,双眼也在凤无忧的掌下安然合拢。
做好这件事情,凤无忧就起身,她看向萧惊澜:“王爷,我们走吧。”
萧惊澜微微皱眉。
凤无忧连看也不再看左晖一眼,这不合常理,只能说明,这只小凤凰,又被伤到了。
但此时,说什么也是无用。
萧惊澜沉声道:“随我来。”
两人都没有想要去为左晖收拾遗骸。
一来情势不许,卓天宁已经回过神,指挥着他的亲卫朝这边冲杀过来。
二来现在的逃生机会是左晖拼了性命才为他们争取来的,他们不能浪费左晖的牺牲。
二人携手,极快地就从东林士兵中间穿插出去。
此时的东林士兵仍是一片大乱,都在杂乱无章地跑动着。
卓天宁大吼大叫着让他们不许乱,抓住萧惊澜和凤无忧。
可是萧惊澜和凤无忧都穿着东林士兵的衣服,又都易了容。
他们进入东林士兵的军阵中,就像是两滴汇入大海的水滴,又怎么可能分辨出来?
不管卓天宁怎么怒吼,怎么歇斯底里,萧惊澜和凤无忧都如轻烟一般,从他的眼皮底下,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