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伯他们是过命的交情,当时入高丽的先锋是辽东军,但是因为兵力太少,虽然杀败了倭寇几场,但也损失惨重,后来朝廷才抽调浙兵并各镇精锐交由李如松大都督统兵作战。
那时候榆林镇这里派遣的精锐,其实都是高伯那样不愿依附将门的军中寒门,因为辽东军势大,那位李如松大都督又是个争强好胜的,大同那边挨着辽东,双方有些香火交情,倒还有些将门去了,可延绥这边的将门却是没人愿意去受闲气的。
最后延绥镇选派的千余精锐,说穿了到了高丽战场上就是被当炮灰使的,高冲是硬生生靠着自己的武艺带着延绥军里的同僚一次次血战活下来的,郑瘸子他们的火器营也是死了一茬又一茬,到最后延绥军就剩下三百人不到。
可因为他们都是寒门出身,头上没有将门能帮他们抢功,高冲这样的放在辽东军里,别说百户,就是积功做到千户也绰绰有余,可到最后他为了给身边活着的兄弟们多挣些功劳,把自己大半的功劳都给了辽东军。
郑瘸子在碧蹄馆之战时,所在的炮营被倭寇决死冲锋时冲溃了前方的步军,短兵相接的时候被砍到右腿的脚筋才瘸了的,他不愿拖累高冲他们,便在战后大军打扫战场的时候,用了别人的身份。
“老汉是个瘸子,是个废人,你知道吗?”
“我当年不愿拖累你阿大他们,不惜冒名顶替旁人,最后虽然被你阿大寻到,可我终究没去高老大那里!”
“如今你这女娃来找老汉我,我这样的废人又能做什么?”
郑瘸子看着木兰,苍老的脸上再没有木兰当年跟着阿大时,看到的那种固执和倔犟,她能看到的只有后悔和哀伤。
“只要郑叔你还能看得清楚,还能点火放炮,就不是废人。”
木兰看着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的郑瘸子,沉声说道,“当年若是郑叔你跟着我阿大回去,高伯他们遇贼的时候,有人放炮的话,说不定我阿大高伯他们就不会死。”
“这是郑叔你欠我阿大高伯的,你得跟我回去,把债还了才行。”
木兰隐隐看出了郑瘸子眼里的几分灰暗和死意,于是她冷着脸,盯着郑瘸子大声喝道。
“是啊,当年碧蹄馆的时候,要不是高大哥带人杀回来,我这条命早就交代在那里了。”
“好,我跟你回去。”
郑瘸子喃喃自语着,到最后他猛地抬头朝木兰道,“老魏家的女娃,老汉就跟你回去见见高大哥的种,只要他有高大哥一半气概,老汉这条命舍给他又如何?”
“郑瘸子,我家老爷才不要你的命,你只管打好你的炮就是,以后没人能冲到你和你的炮前。”木兰这样说着,然后脸上神情变得无比坚定,“我家老爷,比高伯更强。”
郑瘸子看着木兰那模样,大笑了起来,“好,那老汉这条命,以后就是他的了。”
“阿大。”
看着自家阿大和那个看着目露冷光,十有八九是母老虎的高挑女子走回来,郑瘸子的两个儿子都有些疑惑。
“两个夯货,这是你们魏家阿姐,还不过来拜见。”
看着两个傻乎乎的儿子,郑瘸子忍不住骂道,武艺不如高大哥老魏他们也就算了,可就连生的娃连比都没法比,就不由叫他心里气急了,但愿去了河口堡,这两个傻儿子能太太平平地过日子,以后娶妻生子,把老郑家的香火延续下去就好了。
“她看着还没咱们大,凭啥咱们喊她阿姐!”
看着又犯浑的弟弟,郑家老大忍不住拉了这个阿弟一把,“阿弟,别犯傻,听阿大的。”
“老大,别拦着他,让他去。”
看着犟起来倒是跟自己有些像的二儿子,郑瘸子在边上冷声道,老大的性子软了点,今后要说还能有点出息指望的也就是这个老二了。
木兰看向了郑瘸子,然后只听郑瘸子朝她道,“没事,该揍揍,这小子耐揍得很,不打服气了,以后准惹祸。”
木兰听罢,点了点头,接着便朝来和自己理论的郑家老二道,“你想怎么讲道理?”
“我今年二十一了,你多大?”
“我问你,这边地男儿讲道理,是不是拳头最大?”
“可你又不是男的。”
郑家老二夯归夯,可是经常挨揍,自然分辨得出眼前看着像是个男人婆的高挑女人,自己大概是打不过的。
“呵,连女人都打不过,”
木兰的轻蔑,让郑家老二上了头,于是他同意用拳头讲道理,然后很快他就鼻青脸肿地喊了起来,“阿姐!别打了!”惹得四周一阵大笑,其中倒数郑瘸子笑得最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