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靠上,两腿有点不听话的发抖,为毛她觉得皇帝这像是要专门腾出地儿来杀她啊。
萧珏一步步走过来,步子懒散,像是闲庭信步一般,跟平日里那个冷冰冰不苟言笑的他判若两人。
放置美人靠下方的地上有几步台阶,萧珏就这么坐在了台阶上,轻轻把头搁在叶卿膝盖上。
“你在发抖。”他笑,分不出是嗤笑还是自嘲。
“臣妾有点冷。”叶卿觉得自己说的是真话,她现在觉得浑身都发冷。
萧珏“哦”了一声:“你病了。”
有好一会儿,他都趴在她膝盖上一动不动:“传太医作甚?”
“想知道曼罗果是什么。”叶卿答。
他笑了笑:“我告诉你吧,曼罗果其实就是一种能解毒的普通果子,生在南蛮地界,它的解毒效果甚微,当地的南蛮人主要用这类果子制成香料来驱虫。山上的野狼偶尔会吃些这样的果子,因为他们身体里长虫了,这类果子能杀死那些虫子。”
虽然不知萧珏为何会突然告诉自己这些,但听了这番话,叶卿还是分外不解:“这曼罗果也不是什么奇珍异果,为何会找不到?”
“有人为了毁掉所有的曼罗藤,烧了整个南蛮草原,此后就找不到了。”他声音似乎有些疲惫。
叶卿心头一窒,不知再如何开口。
许是见她许久没有再搭话,萧珏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怎不问了。”
叶卿犹豫片刻,还是用手轻轻摸了摸萧珏的头发:“能找到的。”
萧珏意味不明的笑笑。
他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叶卿答:“好。”
“从前有个南蛮巫女,她自幼被一个脾气古怪的蛊师收养,长大后她想去中原闯荡一番。在中原她结识了一个男子,那男子对她很好。她不懂中原礼法,亦不知三媒六聘,那男子说一辈子对她好,她就信以为真。有了身孕以后,男子带她回家,她才知道原来他不是她一个人的丈夫,也不止她一人为他孕育了骨血。”
“在那个大的惊人的宅院里,她莽撞、她愚昧、她无礼,她被他其他妻妾排挤耻笑她以为她的丈夫还会像从前一样护着她。可惜他怀中拥着新人,多看她一眼都想嫌厌烦。她丈夫的新宠妾失足跌落荷花池,三个月的身孕没了。所有证据都指向她,哪怕她身怀六甲,也依然被丢进一座废宅。”
“她不是金贵的人,在废宅里也活了下来,下人送来的饭菜是馊的,她就自己烤老鼠吃、烤蛇吃,送饭的下人偶然看见了被骇得不轻,风言风语一传,都说她是妖物,喜食人肉。”
“怀胎满十月,她在废宅里生下了孩子,一大一小都是怪物,竟然在那地方活了下来。有一年大旱,田地里颗粒无收,所有人都说是她作祟,她一定是妖邪。她曾经的丈夫终于又想起了她,走进那个院子,却不是为了接她回去,而是想下令烧死她。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那蠢笨的女人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他的丈夫落荒而逃。”
“妖孽生的子嗣,可不还是妖孽么?不知她丈夫听了哪个宠姬吹的枕边风,最终决定下令把那对母子都烧死。那处废宅在一个深夜化为一片火海,她折了一条腿才把自己儿子救出去。从那以后,那个大宅院里的人都找不到她,他们以为她死了,只剩她生的小怪物还苟延残喘活着。”
“小怪物是那个男人的子嗣,那些人不敢轻易要他的命,但他活得跟条狗又有什么区别呢?或许,狗都比他命好,毕竟他跟狗抢吃的,还会被那些女人的儿子一边嘲笑一边用石头追着砸。你说,那小怪物若是那时候就死了多好,省的受苦。”
一滴眼泪毫无征兆的砸了下来,叶卿怔怔的听着,下意识握紧了他的手。
萧珏低低的笑,听不出悲伤,也听不出怨恨,继续讲诉:“没人知道,那个女人没死,她在准备最疯狂的报复,一年后,她扮作舞姬回到了那个地方。在她曾经的丈夫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时,给他种下了这世上最毒的蛊虫狼荼。只要他的丈夫再宠幸其他女人,蛊虫就会发作,她的丈夫会失控咬死自己宠幸的女人。蛊虫每发作一次,他的丈夫若是碰了女人,身体就会衰败一部分,直到死亡。不要小瞧了女人的报复心,她的丈夫从没珍视过她的孩子,那她就让那个男人断子绝孙。他丈夫的所有孩子,都被她种下了狼荼蛊,包括她自己生下的小怪物。小怪物身上流着那个男人的血,同样叫她憎恨。”
“为了让那个男人找不到解药,她一把火烧了南蛮之地所有生长药草的地方,自己也死在火海里。狼荼之毒,每半年都会自然复发一次,那个男人死去的子嗣越来越多,他自己也油尽灯枯时,把位置传给了小怪物”
“呵,他以为那女人生下的怪物就不会死么?可笑!”
说到故事的结局,萧珏依然高高扬着嘴角,仿佛当真只是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叶卿眨了一下眼,模糊她视线的水珠从眼眶滚落之后,眼前的一切终于又变得清晰起来。
她从美人靠上滑下去,同他一样坐在台阶上,抱住了他。
萧珏没反应,叶卿撩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截白生生肉乎乎的手臂。她骨架太细,哪怕手臂肉肉的,看起来也半点不胖。
她慷慨就义一般把手臂送到他嘴边:“你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