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统治者在入关之初,出于维护已占领地区社会安定的需要,一开始就把适用于关外的法律制度推及关内,饬令各衙门行用。顺治元年(1644年)六月,摄政和硕睿亲王多尔衮曾下谕规定:“各衙门应责人犯,悉遵本朝鞭责旧制,不许用杖。”
这套用于统治满洲一隅的法律制度,刑制实在过于简单。顺治本人也说:“朕惟太祖、太宗创业东方,民淳法简,大辟之外,惟有鞭笞。”
如此简陋的法律建制对于统治新占领的以汉族为主体的中原地区,显然是不能适合其社会需要。
旧法实施未久便弊端显见,“蠢然之民,莫知所守,奸恶之辈,靡所顾忌”。针对这种情况,顺天巡按柳寅东在六月诠选官吏时上书指出:“盖闻帝王弼教,不废五刑。鞭责不足以威众,明罚乃所以敕法,宜速定律令,颁示中外,俾民不敢犯,而祸乱自清矣。”书上后,当时统摄大清内外政务的和硕睿亲王多尔衮很快作出了回应:“此后官吏犯赃,审实立行处斩。鞭责似觉过宽,自后问刑,准依《明律》,副予刑期无刑之意。”
至此,清代法制逐渐从使用关外旧法转向暂用《明律》时期。
从时间上看,霍崇也在面对这样的一个阶段,所以霍崇不得不承认,杨望富的问题如果是他有法律考虑,就很及时。也很有意义。
然而对于自己的二徒弟的水平,霍崇不认为杨望富有这样程度的认知。
等心情平复,霍崇才说道:“这次闹到这样,宋庆坤为代表的几个县令都说,他们没有那个意思。是下头的人弄错了。我们不可能知道他们心里面到底怎么想的,所以不能直接对他们进行严厉的处置。因为没有法律依据。不过说起纪律,他们把消息讲给村里的亲人,讲给关系户。算不算是泄露?”
杨望富心中一震,立刻不吭声了。
霍崇看向其他人,大家也是颇受震动的神色。霍崇继续说道:“那些动手杀人的家伙说,他们是要为县令们出头。因为工作组削了县令们的面子。弄得县令没了升迁的机会。你们觉得他们所说是真心话么?”
“当然不是!”钱清开口了。阴冷的声音在屋内回想,感觉更是杀气腾腾。
可在这样的杀气中,委员们都仿佛被注入活力,纷纷开口抨击起这村里的恶霸,“大姐说的是,这帮人就是要找人垫背才这么讲。”
“对啊!他们就是要拉人垫背,太可恨了!”
“宋庆坤怎么都是咱们的人,怎么会要下头的人杀咱们自己的人!”
……
众人的态度非常明确,如果是要杀宋庆坤或者下头村里的人,大伙当然要保住宋庆坤等人,而让下面动手杀人的家伙去死。
霍崇有些无奈,拍了拍桌子。众人安静下来,霍崇才继续说道:“这次的事情,如果宋庆坤能够守纪律,不该说的不说,事情会闹到这个程度么?所以从纪律上,决不能当宋庆坤他们毫无责任!得处罚!还有,你们若是觉得宋庆坤等人可以什么事都没有,我劝你们不用多想,该有的责任不会少。档案记录里肯定会有记录。若是说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不可能!”
“……先生要杀宋庆坤么?”杨望富问出了核心问题。
“如果调查出他们指使,他们就是同谋。共谋杀人,罪加一等!如果他们没有指使,就可以不杀。”霍崇回答着问题,心中十分不快。可这话还得说,说完之后,霍崇继续说道:“我现在要讲的是另外的事情。也就是后续。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情,我觉得得杀一些。因为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大家有意见么?”
没人吭声,所以没人支持。
霍崇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却继续说道:“因为宋庆坤他们大概是不会考虑杀人,但是后面再有工作组的人这么被杀,那些县令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还导致了有人被杀,你说他们不是为了杀人,或者说他们不是故意放纵杀人。我不信!我真的没办法相信!宋庆坤他们就没有纪律,这次把纪律讲清楚,什么叫不该说的不说,不该讲的不讲!记清楚!这就是纪律。保守秘密的纪律……”
会议在众人情绪低落中结束了。杨望富刚出来,就被钱清叫上。面对自己的表亲,杨望富还是有些本能的敬畏。
钱清把杨望富带到她的办公室,开口就问:“我以前揍过你,你没忘吧?”
“……没忘。”杨望富很气馁的答道。说起被揍,虽然杨望富很想找回场子,然而却做不到。不仅是武力不行,钱清身上的气场让杨望富也没办法压倒性的对抗。
钱清不快的喝道:“你就是心思不纯正。先生已经够宽容了,你就别把自己当宋庆坤那种人,他们不是好人!”
杨望富拼命维持着自己的心情,“我觉得……他们也不坏。”
“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讲。来,你给我看着。”钱清边说边拿出纸来,刷刷点点在上面开始写。写了片刻,就让站在对面的杨望富站到自己身后,让他看着写的内容。
杨望富最初还有些抵抗,然而看着看着,脸色就变了。
钱清写完,让杨望富坐到身边,一条一条指着解释。解释的过程中,对杨望富提出的问题又做了补充,并且写在纸上。
全部弄完,杨望富一脸不敢相信。钱清倒是没有再呵斥,而是说道:“你就按我给你的这个去询问那帮混蛋。对了,先背会!不要拿着纸给我去问。”
“他们……真的这样?”杨望富非常不解。
两天后,杨望富出现在宋庆坤面前。宋庆坤已经眼泪汪汪的说起他是被人坑了,那帮下头的人把宋庆坤坑的不清。等宋庆坤说完,杨望富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道:“他们到底有啥好处,能让你对他们这么好?给我说实话,我也好向先生替你说话。”
听到自己还有机会,宋庆坤赶紧说道:“营长,那些人虽然不是东西,起码也干活尽力。收税的时候交的都够。你也知道收税多麻烦。每次交公粮的时候,都会出各种事情。他们起码每次都交够了。”
杨望富听到这里,心中咯噔一下。却尽力用温和的态度问道:“那你不知道他们其实是收租么?”
“呃……”
“说实话,说实话。你给我说瞎话也没用,那些人都被抓走审问。他们可是说了很多。”
宋庆坤脸上怒气勃发,连忙问道:“他们都说了什么?”
杨望富差点随口说出点啥,但是纪律性让杨望富把话停到嘴边。
想了想,杨望富又看了看身边的人员。心中感觉怪怪的。
身边的人员是办案的,某种意义上也是监督杨望富。然而从霍崇所说的考虑,这些人也能在关键时刻证明杨望富的清白。毕竟么,串供这等事,杨望富也知道不能干。
所以杨望富叹道:“他们说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也说都是你指使的!”
“放他娘的屁!”宋庆坤大怒,破口大骂起来。这一骂就是好一阵子。杨望富心中越来越凉,对面这家伙的骂声中,表达的东西可是不一样。起码,宋庆坤是恼了,也怕了。
要是这么看的话,钱清说的没错。霍崇真的较真,是可以杀人的。因为宋庆坤未必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