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高腿折凳,老十四坐下。等知县进来,开口就问:“你们县里有个叫霍崇的,他此时在哪里?”
知县脸色一变,用江浙味的京华迟疑着答道:“贝勒爷要找此人?”
老十四根本不想拖延,追问道:“此人现在哪里?”
“这,下官去差人找他。”知县低头答道。
老十四冷笑一声,“我是问你,你知道他在哪里么?你可想好了再说,若是欺瞒,我回去就禀报皇上。”
知县一听,吓得立刻跪下,“回禀王爷,此人正在县衙牢中。”
老十四听到这话终于放下心来。这一路上他也想过些最糟糕的可能,其中之一就是有人把这个匠人弄死了。若是如此,虽然办事那人好不了,自己可就颜面无光。既然那匠人还活着,就再好不过。老十四命道:“把他带来。”
没多久,锁链声响。一个高大的男子被带了进来。就见他比旁边的身材中等的狱卒高了大半头,应该有些天没剃头了,脑袋上毛茸茸的。
虽然脸上有被打过的痕迹,这名男子看着倒是没有萎靡不振。见到老十四,这人跪下说道:“小人给王爷请安了。”
看到这套,老十四莫名的就觉得有点明白了老四为啥说这人有点江洋大盗的意思。被人抓起来,还突然被叫到王爷面前,这人好像都没怕的。不怕就算了,也不给自己喊冤。言行间还遵守礼数,怎么看都不是个好人。
但想到自己要与老四在此事上分出个高下,老十四把这种感觉藏到心里,问道:“你叫什么?”
“小人名叫霍崇。”
“霍崇,你那琉璃火的方子可愿意献给朝廷?”说完,老十四盯着低着头的霍崇,就听霍崇答道:“小人愿意把这方子卖了。”
老十四觉得自己或许听错了。这厮明显是因为不愿意交出方子才被抓,怎么就愿意卖了呢?
想斥责霍崇说瞎话,又觉得自己这冲动有点奇怪。既然霍崇肯卖,难道不是件好事么?
好在已经听说过霍崇这厮‘能把真话说的和瞎话一样’的能耐,老十四觉得自己心绪还算稳定。便问道:“你为何肯卖?”
“既然是王爷要买,小人卖给王爷。其他人知道了这事,就不会再打小人的主意。”
老十四听到这个解释,只觉得霍崇这话从道理上的确如此,可就是感觉有点假。不觉的试探道:“只是如此么?难道就没点别的念想?”
“若是王爷肯给小人一条活路,现在山东巡抚大人许本地人捐功名,还求王爷举荐小人。”
老十四觉得自己蒙了,震惊中忍不住问道:“你还想当官?”
“小人只想捐个功名,不想当官。”
“不想当官,为何要捐功名?”
“小人若是能捐个功名,好歹能在村里安稳度日。不会被官府随意抓起来。小人从没想过要当官,可小人也不愿意这么朝不保夕。捐个功名只求保命。”
老十四只觉得自己以前的准备在这个霍崇面前全落了空,更没想到的是,居然有如此简单明快的选择放在面前。看来老四的评价是对的,面前这厮真能把实话说的和瞎话一样。
而老八的评价也是对的。一个人都敢说真话了,定然有所求。
主动权在自己这边,老十四觉得轻松许多,正想刁难两句,就听知县对着霍崇怒道:“大胆刁民,贝勒爷亲自到这里,是给足了你面子。你不说为国家所养,反倒仗着有点偏方,要挟王爷。你这是死罪!”
听了这话,老十四心中大大不快。这狗屁知县自己没能从霍崇这里逼出秘方,此时反倒狐假虎威的聒噪起来。老四尚且没有动这霍崇,难道自己要把霍崇逼死不成?如此结果被父皇知道的话,父皇会怎么看自己。
想到这里,老十四觉得霍崇所说的并非不能接受。便说道:“霍崇,现在就让他们跟你到你作坊。他们学会了方子,本王就保你个功名。”
就见霍崇立刻叩头,欢喜的大声说道:“谢王爷给小人一条活路。”
不过一天,老十四的手下已经获得了秘方,还带了亲自制作出来的琉璃火。老十四担心这些人不老实,自己亲自试过。果然与京城中的琉璃火一样。
再读了霍崇的秘方,就见上面步骤清晰。虽然自己没做过,只是读了就觉得自己完全能照做。除了琉璃火,手下还带回来了两个酒坛子,上面的红纸上用鳖爬般的字写了‘酒精’‘醋精’。这两个词在秘方上也出现,还有专门讲述关于制作酒精醋精的方法。
老十四还觉得不放心,又让手下在自己面前亲自演示制作琉璃火。果然,用了霍崇提供的材料制作出了和京城那边品质相同的琉璃火。
此时,得知十四阿哥突然到了淄川县的山东巡抚李树德也赶到了县城。老十四随便寒暄几句,就对李树德说道:“李巡抚,这霍崇献上制作琉璃火的秘方。让他捐个功名,如何?”
李树德愣了愣,有些支支吾吾。老十四笑道:“我觉得这霍崇当不了官,霍崇自己也说不想当官。不调用他就好。”
听到这里,李树德才问道:“不知贝勒想举荐他几品官?”
老十四登时明白李树德这厮也是官场老油子,贼精,立刻答道:“我要举荐他?他算个什么东西,让他自己捐功名!”
李树德听到之后神色自若,叫过旁边的人询问还剩下啥职位。随便挑了个一听就不可能让捐功名的人能当上的六品官。
等事情办完,归心似箭的老十四只在这破县衙门窝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立刻启程。越是早去早回,越能显出自己做事的能耐。
回去的路上,老十四满脑子想着自己与老四之间的争夺。至于淄川这么一个小县里头的工匠,完全从脑海里忘的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