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老朽今日做东,请大家过来别无他事,赏花,喝酒,吟诗作对,大家别无拘束,尽管开怀,也不知来年还有没有机会。”
一众人高声欢呼,纷纷举杯尽兴而饮。
见老牛头前来,令狐三中也不客气,随意一伸手道:“坐,喝茶!”
老头压根就没抬头,根本就没把王劫这个小跟班放在眼里。
说着,迫不及待将画盒打开,将里面的画卷展开,铺在了案上。
这是一副晚清画家虚谷的山水画,画幅不大,而且破损较重,画中心最为重要的部分亭台和江中心的小船都恰好破损了,所以价值已经不大。不过,经过老牛头修复处理,要不是专业人士,还真看不出来。
“好,真好啊,云城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有老牛你这修复水平了。”令狐三中捋了捋胡须,看着画称赞道。
老牛头客气一笑道:“令狐公恭维了,术业有专攻,毕竟我就是吃这口饭的嘛!况且,这画虽然残损,但是意境非凡,我也爱不释手。”
令狐三中点头道:“是啊,虚谷风格新奇,这幅画又尤为热烈,我也是很喜欢。”
王劫在一旁瞄了两眼,一时没忍住,脱口道:“画是好画,可不知道是谁,画蛇添足竟然给加了个太阳。”
“嗯?”令狐三中眉头一皱,抬头冷眼看着王劫道:“这位是”
听老头的口气,明显不悦,老牛头赶紧笑道:“对不起,这是我的徒弟,这次修复这画也有他的功劳,人不错,就是嘴巴贱了点。”说完,朝王劫一眨眼道:“你哪凉快哪呆着去”
王劫无奈地耸耸肩,嘟囔道:“还不让人说实话了咋地”
“咳咳!”令狐三中重咳一声,不耐烦招手道:“等一下,小伙子,你凭什么说这画中太阳是画蛇添足?你在质疑这画的真假?”
老牛头无语地要推王劫出去,可王劫却大声道:“我没说画是假的,我就是说那太阳是后人没读懂这画添上去的。”
一旁的老妪有些不高兴,大声道:“这位小先生,让你进来,是看在牛先生的面子,但绝不是允许你在这里大放厥词,不好意思,请您出去吧。”
老牛头狠狠白了王劫一眼,低声道:“怎么样,活该吧?都说了,你那点小聪明,别臭显摆。”
老妪正对王劫下逐客令,不料令狐三中却极其不耐烦道:“等一下,你让他说,你现在轰他走,反倒让我心中不安。小子,你给我仔细说说,凭什么说着太阳是后画的?”
王劫也不客气,毕竟,艺术没有迁就虚假的必要。
“我之所以说,这太阳是后加的,是因为添加者根本没有读懂这幅画的意义。表面上看,画卷里热情洋溢,有人在小溪边浣洗,有人在撑着小船水中游,一角的小湖里还有人似乎在沐浴,远处的农田里也有人在劳作,除此之外,有亭台,有飞鸟,有农户,怎么看怎么生机勃勃。但是,了解虚谷这个画家你就会发现,他的画作风格冷峭,老辣奇拙,很少见他的山水田园画会有一派祥和的氛围。这幅画也如此,细细观察你就发现,这画中所有的人物都是女子,没有男性!”
“嗯?”亭子里的几个人都俯身细看,这时才发现,笔下画的确实都是女子。
王劫继续道:“女人在洗衣服,女人在耕田,女人在水上运柴草,所有的事都是女人在孤孤单单的去做,她们动作很泼辣,可脸上全都面无表情,甚至有些悲悯,那请问,男人呢?不仅仅如此,天上的燕子只有一只,亭台都有破损的混迹,小路上长满了荒草,那家农户的院子里画的是什么?折断的斧子和农具。以上种种说明什么?说明这个村子里的男人都不在,生活没有了另一半,这正迎合了虚谷生活那个时代——太平天国运动,男丁死了几十万。战争让生活变得千疮百孔,索然无趣。这样的画作,画风自然会以阴翳为主。而添加太阳的人误以为是画家选择的绢帛色彩不够浓烈,就自以为是地加了一个太阳,用来烘热烈的气氛。所以,这就是弄巧成拙,画蛇添足。”
王劫一口气说完,那令狐老头有些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