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漂浮在云雾中的石台上。
这样的夜晚,石台上本不该有人,但此人已经端坐石台许久,似乎就等着某一刻的到来。
当云雾大阵被打开,月光交相辉映之后,群山夜景纤毫毕现。
石台上起身御剑飞下石台,前往镇岳峰。
剑阁七层楼推开了一扇窗户。
空雾峰的桃花树下,四名女子对桌饮茶。
上阳峰顶小楼里,有个眉发皆白的男子走到崖边。
石坪草堂里,有人推门而出,前往竹林深处。
群山之间皆有暗动,却悄无声息。
......
潭底月,一人独享,天上月,照耀四方。
远在坤洲数万里之外,世间剑修眼中圣地,万剑石林的剑林最深处。
一高一矮两名男子披着月色,走到一处高大的剑碑前。
高个年轻男子伸手抚摸着剑碑上一条条剑痕,感叹道:“故地重游,却早已物是人非。”
稍矮一些的有像乞丐,岣嵝着背,像是扛不住身上那件破旧的衣裳。他冷哼一声;“你若是再这样兜兜转转,这辈子就别想再出去。”
乞丐男子看似弱不禁风,实则声音异常沉稳。
沉稳到近乎沉重,说话声将剑碑四周杂草一般的朽剑深深压进土里。
青年回头看了乞丐一眼,笑眯眯道:“明明你背不起,为何还要背着?”
若是有旁人在,必定会笑话青年,乞丐的背上空空如也,哪里来的重物。
然而乞丐冷笑一声,“你明明该死,却为何还要重新再活着?!”
青年笑道:“我若真的死了,你的担子谁帮你背。”
乞丐对这个话题很反感,冷声道:“我的耐心有限。”
青年笑着摇摇头,说道:“我的耐心虽然很好,但走了这么久,确实也累了,走吧,进去歇会儿。”
乞丐怔了一下,“这里?”
青年点点头。
乞丐有些意味莫名的笑了笑。
他是剑林里的守剑人,无数年来,剑林的每一寸土地他都走过无数遍,从未发现有什么秘地。
更何况,剑林本身就是一处秘地。
秘地中的秘地,这个说法听起来有些可笑。
青年看着乞丐的笑容,似乎有些人畜无害,但他却知道这是假象,对方已经动了心思。
以他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甚至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当初来到这里,与对方开诚布公的一番交谈,实际上就是一场赌博。
而这块剑碑就是骰盅。
只有真正的揭开,才能看到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点数。
青年信心十足。
他伸手按在剑碑上,指尖上迸发出璀璨的剑芒,将莹莹月光都刺了回去。
剑碑自手掌处被火焰一般的光芒浸染,然后将整座数丈高度的剑碑笼罩。
随着光芒的浸染,乞丐的笑容缓缓消失,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惊讶。
整座剑碑的正面被燃烧一空,露出一道璀璨的门户。
青年收回手,感叹道:“当年只要看上一眼就能开门,如今却要如此大费周章,真是今日不比往昔。”
他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转头看着身边的乞丐,笑问道:“如何?可曾有骗你?”
乞丐一言不发,冷哼一声,径直走进门中。
青年笑了笑,同样也走进去。
移步换景。
当两人显出身形时,发现这里只是一座方圆不过二十余丈的小岛,四周外皆是无垠星空。
小岛上盖着一座草屋,屋前有块水潭,潭中浮着一方石块。
乞丐看清周围景象之后,惊咦道:“天外?!”
世间唯有圣人可以一步踏出天外,难不成两人一步成圣?
这种感觉好生荒谬。
青年走到草屋前,笑道:“你还小,有这种想法也属正常,以前这种地方,叫洞天,当然,眼前这个只能算洞天碎片。”
乞丐走了一步,身子一震,然后岣嵝身躯竟然直起。
身形虽然消瘦,却如同出鞘的利剑。
乞丐活动了一下身躯,全身上下响起一阵爆豆子的声音。
显然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随意的活动过。
他看着青年,指着那块水潭说道:“我承认你说的是真的,但如果这就是你说的剑池,是不是有些儿戏!”
青年笑了笑,轻轻跳到潭中漂浮的石块上,说道:“我才是剑池,这里只是我的附属品而已,我恢复的越多,剑池自然越大。”
乞丐皱皱眉。
青年笑道:“好了,那座草屋是你的,从此以后你就不用时时刻刻背负着天道剑势,可以安心的睡个好觉。”
乞丐没有走进草屋,反而沉默不语。
作为守剑人,虽然背负天道剑势早已成为修行的一部分,但总也有累的时候,然而临到可以摆脱的时候,他竟然罕见的有些胆怯。
而他之所以沉默不语,便是因为胆怯这种情绪,已经很多年没有在他的身上出现过,这让他想了许久。
青年没有催促,站在石块上的这段时间。
石块仿佛荷叶一样,逐渐张大,直到刚好能坐下一个人。
感受到剑气的波动,乞丐回过神,平静的问道:“守剑人自然要在剑林,我没打算住在这里。”
青年坐在石块上,仰头看着星空,有些留恋。
不可否认,这样的星空很美,但却有些死气沉沉。
他低下头,看着乞丐,说道:“现在你只要一剑斩破这片星空,剑林里就会多出一间天居,以及一座剑池。”
乞丐看着星空,抬起手轻轻一划。
没有刺目的剑芒,也没有激荡的剑气,头顶的夜空就像是一张纸,被裁成两半。
剑林里,月色下。
被灼烧的剑碑上骤然出现一道裂痕,然后轰然坍塌。
整座剑林发生剧烈的摇晃,遍布剑林的长剑响起无数剑鸣。
地动山摇之后,一座草屋与一方水潭突兀的出现在万剑从中。
月色下,草屋水潭,风景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