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来到这座远东最繁华大都市的第二个月,这是一座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魔幻城市。”
“在来远东之前,我研究过上海的历史,这座城市的绝大部分已经处于被日本人占领的状态下。”
“彼得陪着我在日本占领区游历,他告诉我那以前叫华界,得益于彼得的帮助,他会告诉我,这里是南市,这里是闸北,这里是虹口,这里是浦东,这里是杨树浦……这些地方通往租界的关卡那里,可以看到铁丝网,看到端着刺刀的日本兵,他们牵着凶神恶煞的大狼狗,虎视眈眈的盯着每一个过关卡的中国人,我看到有些男人、女人会在过关卡的时候被抓走,皮特面色悲伤的告诉我,那些人可能会永远失踪。”
“今天我来到法租界,这是法兰西人在上海占据的一块地盘,这里的繁华景象令人惊叹,难以想象租界的周边都是沦陷地带。”
“彼得告诉我,租界被日本占领区团团包围,就像是一座孤岛,我觉得这个比喻很贴切。”
“和我在日本占领区的有些凋敝的景象不同,租界非常繁华。
街道上,车水马龙,商店林立,饭店酒吧,应有尽有。
这里的文化娱乐也十分丰富,有电影院、剧院、舞厅、赌场等,吸引了各色人等。
彼得告诉我,在这块狭小的地盘,挤进了一百多万人口,这是不可思议的数字。
他还以骄傲的口吻告诉我,在这里名流、富豪、艺人、文人等也纷纷涌现,创造了许多轰动的事件和传奇的故事。
时尚、艺术、文学等也达到了一个高峰,彼得骄傲的说,在这里,上海依然引领着整个中国乃至亚洲的潮流。
值得一提的是,彼得会特别强调,租界是中国的,只是暂时租界给法国人、英国人、美国人、意大利人,我觉得他似乎是格外在意自己站在中国的土地上这件事。”
“今天在法租界的一座茶楼的外面,发生了一件恐怖的事情——我可能被一个臭名昭著的犯罪团伙盯上了。”
“我当时正拿着照相机拍摄一个小吃摊位前的人群,一个男人突然撞过来,他险些撞倒我,好在彼得拉住了我,而我手中的相机则没有这种好运了,相机从我的手中脱落,直接落在了地面上……”
珍妮.艾丽佛放下了手中的钢笔,喝了口可口露,她的记忆回到了白天发生事故的时刻。
……
珍妮.艾丽佛看着一脸惊慌,忙不迭向自己道歉的男子,她有些傻眼。
这个意外来得太突然了,她似乎有些懵了。
“我的相机。”珍妮.艾丽佛终于发出惊呼声,她赶紧去捡起那肯定摔坏了的相机。
“咛只小赤佬。”彼得一把抓住了肇事者,“咛走路勿有眼?”
“对不住,对不住,没看到,对不住。”罗延年不停的拱手、作揖道歉。
“对不住就行了?”彼得气愤说道了,“赔钱!”
“我赔!我赔!”罗延年赶紧说道。
“你赔!你赔得起吗?”彼得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男人,“咛阿晓得这玩意多少铜钿?”
罗延年眼珠子一转,然后看了看远端,就准备要挣脱开拉扯逃跑。
他鬼鬼祟祟的表情被彼得看在眼中,彼得早有防备,他死死地扯住肇事者的衣服,同时彼得顺着肇事者方才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到远处的巡捕,他立刻挥手大声呼喊,“巡捕,巡捕,这里有人闹事。”
似乎是担心巡捕不理会、不重视,彼得抓住罗延年的衣服,将其扯过来,然后指着身旁的珍妮.艾丽佛喊道,“美利坚人,美利坚小姐,她的相机被打坏了。”
果不其然,听得彼得这般呼喊,方才只是看过来却似乎并不打算有什么动作的巡捕,此时此刻才开始小步跑过来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柳谷研一带人冲了过来,他对揪住‘丙先生’的彼得说道,“我们是巡捕房便衣探目,这个人交给我们了。”
彼得疑惑的打量着这几个人,也就在这时候,他感觉到被自己抓住的肇事者在挣扎,又听得这人以雀跃的语气说了句,“三弟,救我。”
彼得吓了一跳,然后立刻意识到了,这伙人原来是一起的,若非这个被自己揪住的肇事者是笨蛋,情急之下说秃噜嘴了,他差点真的相信这些家伙是便衣探目。
柳谷研一听得‘丙先生’这般说话,脸色一变,心知不妙。
果然,然后他就看到揪住‘丙先生’的家伙扯开了嗓子冲着正小跑过来的两个巡捕喊道,“巡捕,这几个瘪三是一伙的,他们是一伙的,快,快抓住他们。”
……
三楼的窗口,程千帆将这一切看在眼中。
鲁伟林同志在面临敌人围捕的情况下,并未慌里慌张,而是在电光火石间想到了这么一个‘围魏救赵’的办法。
程千帆认得那个洋婆子手中的相机,这是德国的福伦达双反相机,价值不菲。
洋婆子。
价值不菲的相机。
鲁伟林同志选择的‘碰瓷’对象非常合理。
这位鲁伟林同志确实颇是有急智。
并且鲁伟林选择以这种方式来寻求脱险,这鬼使神差的也也给了他这位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介入此事的机会。
不过,现在还并非介入的时机,程千帆在等,他在等那两个巡捕赶到事发地点。
而在此之前,程千帆最担心的是鲁伟林同志被敌人直接掳走,那种情况下,他根本来不及做什么。
然后程千帆就惊讶的看到这么一幕:
不知道那个鲁伟林说了什么,那个揪着鲁伟林的衣服的男人突然很激动的冲着巡捕喊,并且指认鲁伟林与那伙人是同伙。
程千帆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他大约能猜到鲁伟林同志采取了什么手段了。
在心中,程千帆对这位‘鲁伟林’同志的机智赞叹不已。
这是一位很有经验、临危不乱的同志。
自从当年‘黎明’背叛革命后,上海红党遭遇毁灭性打击,此后上海红党更是在重建、被摧毁、重建、再度被摧毁的反复循环中,很多同志就这么牺牲了,他们的牺牲多因为斗争经验不足,敌人根本没有给同志们进步成长、积攒经验的机会,这可以说是一个近乎无解的命题。
所以,在程千帆这么一位特科‘老同志’的眼中鲁伟林同志这样的表现堪称惊喜。
愈是如此,他愈是舍不得这么一位出色的同志落入敌人的魔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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